气归气,总不至于哭,她们早过了为感情流眼泪的年纪了。只是不服,或者不平,难道真的是她单了太久了,感觉出了错。从第一次见赵孟成,顾湘就很清楚地区分开他和别的男人的界限,也很清楚,他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
二十六年来,她敢说她这份认真比得上读书那时的勤苦。她原以为他该是受用的,就是她的那些殷勤热络认真,他该是接受的,起码明白是因为你,我才这么积极。换作旁人,绝不会。
这就是区别,顾湘好长时间没有这份怦然、发自内心地想和一个人相处,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面对面坐着,彼此聊聊细枝末节的东西,稀松平常。
但就是感觉出了错。或者,她够不到他的钟意度。
哪种情况都不如意,都叫人气馁。
偏偏口嫌体正直,顾湘告诉陈桉,这个老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消遣她,故意一拍两散前还撩拨她一下。这算什么,可耻可恶!
陈桉在那头气喘吁吁地,回应她的话也显得敷衍,心不在焉。
这头的人福灵心至般地领悟过来,“陈桉,你身边有人对不对?”
“啊……”电话那头的人惊呼了声,然后男女的声音一齐漏了破绽,“香香……”
“陈桉,我现在就把你拉黑,友尽!你没有心,我这么难过的时候,你们还一起欺负我,do你的i去吧!”说罢就挂了电话,手机扔得远远的。
这是个什么世道,好像全天下都圆圆满满,就她一个单身鬼。然后吧,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那个鬼还是个瞎眼的,来来回回后,跟你来一句:逗你玩!
顾湘气完再气,卸妆、洗澡,头发没干就躺下了。一来气累了,二来酒精作祟,她倒是难得没摸索地熬夜,不多时就睡着了。
一夜万花筒般的梦,七拼八凑,顾湘梦到了高考,考场上她信誓旦旦地停笔,老师提醒还有最后一刻钟了,检查之际,卷子一翻面,整整一面空白。
她这才哭了,因为这才是一场努力换公平的竞争,她做不好的话,就该自责就该懊悔该流泪……
梦里的转场好诡异,一场大考不了了之。她抬头,负责审阅她卷子的竟然是赵孟成,她问他,
“我是不是完蛋了?”
赵老师:“彻彻底底。”
这个人哪怕在梦里都是这么不近人情。顾湘心想反正完了,那么她也不想过了,她扑上去抢她的卷子,不考了,不玩了,……,短兵相接到最后她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哪里还有她的卷子。
浮浮沉沉里,她的声音,吟.哦绵长,压抑乖张;还有那具备记忆的男士香气,都像一缕从唇际里逸出来的烟,云云绕绕,跳升到感官之外,魂幻成了形,睥睨之态地站在云端之上,看下面红尘里一对,风月无筹。
凌晨两点,顾湘口干舌燥得醒了,她痴痴盯着卧室的房顶半晌,然后,摸到自己的手机,从表情包里翻出了个最丑最鬼的发给某人,
那人的备注也从长脚鹭鸶(别理),改成了:狗。
他是狗,理他的人更是狗。
清晨,顾湘早早的起床了,赶早会、赶出行早高峰。康樱比她起的还早,他们七点一刻早读,女孩六点就爬起来了,在厨房里背单词,轻悄悄的动静。饶是如此,看到顾湘下楼还是寻过来问她,是不是吵到你了。
顾湘摇摇头,“我失眠了,没怎么睡得着。”
短暂几天相处,顾湘心疼大过欢喜眼前这个女孩,康樱每天早上起来自己做早饭,煮粥或稀饭,趁着这段空档,她便抓紧时间背书。
顾湘问她,学校食堂不是有的吃嘛?
女孩便文文雅雅地说,在家吃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顾湘心上立即领会,领会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孩子是多么隐忍苦涩,即便赵孟成和檀先生那么热络地帮助她、资助她,但少女总有些惆怅是那些大男人难体会的,顾湘每次看到的康樱都是怯生生的,她其实很怕给人添麻烦,但无奈自己又捉襟见肘。
就像阿甘腿上一直戴着的脚撑,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向前,run.
孤勇这个词,看似洒脱,其实最无他法了。
比一比,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各人有各人的苦恼,小孩子忙着掉牙、长大,学生忙着奔跑、读书,成年人忙着月薪、周旋,不过是各有各的营生罢了。
“康樱,帮我一个忙好嘛,煮点汤圆罢,一起吃,我洗漱化妆慢。
今天元宵节!又是新的一天,冲呀!”
她们一起出门。康樱步行去学校,门口换鞋的时候,也许是一起吃过元宵的友谊或者顾湘这个人还算邻家姐姐,女孩总算敢和她开几句玩笑了,
“昨晚,赵老师什么时候走的?”
“谁知道!”
*
过完元宵节,s外高中部、初中部全线开学。
开学典礼一过,各班第一节 课统一是班主任执教的科目,方便各班主任查勤。
赵孟成一袭正装,学校规定全员制服化,老师到学生,一周只有一日可以私服化。
讲台上,老赵按着议题讲话,第一个议题就是这学期的实习代教老师,介绍给班上学生认识的时候,几个刺头只关心,“老赵,那么你还在吗?”
“我在,时时刻刻。”
众人:我去。
第二个议题各年级督导随堂听课,时间就定在下周,“一个个都给我把心收回来,过了正月半了,可以打孩子了,可我不想这么做。”
……
最后一个议题各年级补考,“周六,我们班要补考的,先给我站起来,我不想拿花名册看。”
“哦,还有一个追加议题。这周所有的体育课,上数学。”要命的,有人压哨核武器,堂下众人怨怼老赵,渣男语录呀您这是。
章兰舟同学:“艹,第一周呀,老赵,第一周你就抢课。”
赵孟成单手落在口袋里,倚在多媒体讲台边上,美人自有美人的派头,他把领带捎在衬衫缝隙间,明明歪着,倒也傲慢潇洒,“你们体育老师的太太要生孩子了,正经的陪产假,吵什么吵。”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还有半节课的时间就交给宋老师了。”说罢,赵孟成拾起讲台上他的笔记本和手机,踱步到后面听课去了,好巧不巧就坐在章兰舟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