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烟在夜色里飘忽地燃着,继而,三个人一齐上了楼。
唐女士说得没错,饶是好生生的人,十分的心理准备,看到那腌臜东西也即刻生理不适起来。
太可怖了,黑森森,就是诅咒,像棺材一般地诅咒。
孟晗跛着腿走近蹲身下来,烟吸得急,一簇长长的灰掉在地板上,回头跟师兄说,“不是血,是食用红色素,但皮毛是真的,”孟晗带着手套,查看一番,“上好的兔毛,里衬也是缎子的,这鞋子不便宜哦……”
说话人诘笑一声,“师兄,经验来看,是小把戏,上不了台面的玩意。”玩意是指人。
赵孟成却寡着一脸,“你就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结果吧?”
“你什么时候报警?”孟晗反问。
“你走之后。”
“行吧,反正我比他们快一步告诉你就可以了。”
赵孟成淡漠地点头。孟晗告诉师兄,这盒子是个假物流,查不到底单信息的,想必是托人送上门的,即便查到人也未必查到元凶,这种恐吓物件他经手的太多了,有些追星的孩子也是这路数,给明星寄一些恶劣的东西,圈内叫私生饭。
孟晗的意思是,追究到了,也别计较。这种疯人,你去较量,只会白费热气。
赵孟成的烟还在唇上,他紧咬着烟蒂,朝孟晗说话,“要是有人因此搭上性命,也不较量,也任由白费热气?”
家族兄弟一时无话。因为事不摊在自己头上,永远难有感同身受。
事实上,赵孟成从听到唐女士那般描述,心上就隐隐不好;这份鼓动在看到这下作的玩意后愈发地剧烈了。
他直觉这腌臜东西不是冲着唐女士或者外婆,而是冲着顾湘来的,或者追根到底,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他一时毫无头绪,是什么样的人有如此简陋且恶寒的心思。
对方根本就是想吓顾湘的,没想怎么样,单纯偏执地狭隘,但是他没想到骇到了老人,没想到这样做会可能连累无辜的性命。
赵孟成目光戾气得很,他无论如何容不下这份歹毒。试问要是今日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过去了,也要他们不与疯子计较?
是疯子也得出来该怎么样怎么样。
孟晗走后,赵孟成第一时间要顾湘报了警,物件留给警方去取证,而他相信,孟晗会提前给他答案。
他之所以做两手准备就是怕对方还有下文,以及这类事件,往往瓜葛着弱势群体的舆论偏向。他自然懂孟晗说的意思,但这种在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对着他也就罢了,对着顾湘这头,孤儿寡母的,他感觉活像把妻儿给别人当箭靶子。
无论如何,他要揪出那双肮脏的手。
而相较赵孟成的严肃,顾湘就好比炸毛的猫,经过长战线的冷静,她已然不在乎是为什么那般猖毛的了!
她只要外婆平安渡过,只要妈妈不跟着掉眼泪,只要赵孟成陪着她。
她替唐女士打点简略行李的时候,很严肃地告诉他,“你这样我有点怕?”
“怕什么?”顾湘在里间,房里只揿了盏床头灯,而赵孟成站在门口,身后是厅里通明的灯火,逆光里,把他影子衬得愈发地高大。
“或许就只是恶作剧。”顾湘试着建议,建议他听他族兄弟的,寄这些下作玩意的人可能心智上多少有点病态,她不想外婆和妈妈有危险;同理,更不想赵孟成涉及其中。她甚至有一瞬间,冒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但也仅仅是瞬间,即刻就被她掐灭了,因为她确定,确定赵孟成不会肯她这样想。
“湘湘,不要有事后侥幸心理,或者未遂饶恕心态,恶就是恶。”
出勤的片警,如赵孟二人所言,勘察现场,带走物证,其余地就是等他们进展,饶是受害者家属强调有老人因此涉医了,但是他们还是得按章程办事、追查线索。
“不,我没有饶恕,”顾湘走到他身边去,抱住他,也仰头看他,“我只是不想赵老师和这些官司牵扯在一起,你也说了,职务背调审核期间,我不想你出任何差池,你明白嘛。赵孟成,你今天在我妈跟前忙前忙后,她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嘛,我不想查出点什么,与你有关,到时候我妈又得怪罪你。”
唐女士私下见赵孟成的事,前者不肯告诉香香,赵孟成也只得君子协议了,所以顾湘才觉得唐女士的松动那么难得,她不想节外生枝。
糊涂有糊涂的好。
赵孟成任由她圈抱着他,身高差落下来的目光,是再寻常不过的恋人对视,他兀自摇摇头,“不,湘湘,倘若真和我有关,那么我更得清算自己。你以为我的工作我的名利是图什么,就是图能更好地福利我爱的人,那我爱的人都为我背难了,我还有什么图头呢?”
赵孟成拿指腹去摩挲顾湘凉丝丝的脸,不无自嘲地笑,“倘若水落石出,真因为我害外婆这般受罪,你母亲发难我,或者坚持不肯了,那我也认了……”
这与方才轻佻章程只求结果的赵孟成判若两人。眼下的他,原则极为深刻,他不肯糊涂,因为他不能容忍有人怠慢了性命还不知。
三日后,孟晗那里有了结果,而警方那头还在摸排闭路电视。
证据最终指向s外的一个学生,赵孟成听到这,其实没有多大的意外,但是“元凶”是个男生,这让一切狭隘的情绪突然失去了立脚点。
孟晗那厮在电话那头笑,男生怎么就证据链不成立呢,师兄你向来男女通杀的。
滚!赵孟成骂人。
下午他的一节专业课上完,笔电连同讲义资料全搁在多媒体讲台上,他要去高三独栋楼转转,临去前,被章兰舟绊住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狗砸也知道学习了,问问题了。
赵孟成问他怎么了,少年说,我妈过来了,过来陪读他一段日子,吃完二叔的喜酒再走。
赵孟成极为不厚道地笑,笑话少年,你且会安分一段日子了。多好,有妈的孩子就是好,对不对?无论什么年纪的我们。
题给他点拨了,榆木脑袋只能敲,敲完,老赵问他点私事。二人趴在讲台上,亦师亦友、亦兄亦父。
什么事?
赵孟成问少年,高三国际中加班上的于昊认识嘛?
兰舟旁余不说,只问老赵打听那谁干嘛?
“你只说认不认识。”
章兰舟如实陈述,“我不认识,但是有人认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