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一愣。
下意识的,他觉得,这就是他所寻找的答案。
于是,或许是天生对疼痛耐受度高,他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然后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那是皱皱巴巴的一页纸。
纸面上只有一个似曾相识的涂鸦,潦草而随意,仿佛是孩子无意识的随笔,一眼看上去,似乎像是只畸形的鸟。
莫奕愣怔了一秒,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赵秋岚的教室的黑板上,画着的就是这个图案。
提示里那个唯一没有解释的句子,突然清晰无比地跃入脑海:燕无足。
莫奕的心脏怦怦直跳,伸手把纸翻了过来。
那纸张光芒大胜,莫奕感觉眼前一晕,不禁闭起双眼,偏过头来避开那刺眼的光亮。
耳边响起了争吵的声音。
莫奕诧异地睁开双眼,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条走廊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下一秒,头顶那黑色的“4f”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而就在不远处,争吵的声音越发响亮,莫奕皱皱眉,拖着半瘸的腿循声走了过去。
只有一间的门是开着的,门上用标准的黑体字写着“校长室”。里面有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些什么,其中一个正对着莫奕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稍稍有些秃顶,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而另外一个,则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背对着莫奕,双手大开大合,正在比划着什么:“……求你了,让我这么干吧,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那老头不语。
青年有些激动,继续说道:“她想弄死我!你还不明白吗!她要弄死我!我这是自卫!”
那个老头突然激动起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唾沫横飞,脸颊胀红:“那你一开始就不该对她动手动脚!”
青年一时哽住了,然后用更高的声音吼道:“是,是那个婊子先勾引我!有那种照片出来!能是什么正经人!”
“那你也不能…那你也不能……”那个老头指着青年,浑身打着哆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青年颓然坐到椅子上,把脸埋进手掌中,闷闷地回答:“我也不想这样的,谁知道,我就是一推,她的头……就那么撞到台阶上了……”
突然,他猛的抬起头,看向那老头。
莫奕一惊。他认得这张脸:这个青年就是那个银色相框中的男人,那个试图将他留在幻境中的怪物。
只听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是毒蛇的嘶嘶吐信一般:“现在事已至此,人死也不能复活,她的冤魂纠缠着我想拉我垫背,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青年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拍在了桌子上,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大师说这样肯定有用,我们只要她的尸体就行了。”
老头还在犹豫。
青年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涕泗横流地着看着老头,说道:“求求你了,再帮我一次吧!求你救救我吧!爸!”
那个老头一狠心,终于点了点头。
整个场景再次光芒大炽,晃的人几乎睁不开双眼,而等到再睁眼时,莫奕又回到了那个灰白色的空间里。
他垂下眼眸,伫立良久。
此刻,一切的线索终于联系起来了,在脑海中拼接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画。
这栋楼,应该就是赵秋岚高中三年的具象化,每一层的鬼怪,都对应她每一年的遭遇。
第一层楼的花子,对应她高一时杀死父亲后再自杀的母亲;第二层楼会动的照片,对应她高二时被校园暴力拍下来的裸照;第三层楼的台阶,对应的则是,她被老师猥亵,挣扎中撞死在了楼梯上。
而那个老师……就是那个照片中的男人。
莫奕低下头,端详着自己手中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和几个粗略的简笔画,因为岁月的流逝,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只能勉强辨认出,上面写的是某个失传已久的作法,目的是封印灵魂,让其不得轮回,不得超生,不得作乱。
莫奕用指尖摩挲着纸张边缘的那只扭曲的鸟,一时有些出神。
他终于认出了这个图腾。
这是圣马丁鸟,也叫岩燕,一些纹章学的书里会把它收录进去。
它没有脚,只能永生不停地飞翔,就像是赵秋岚,绝望无助地被困住,灵魂无法解脱,与岩燕不同的是,它们要不停地飞直到死亡,而她已经死了,所以她的“永远”是真正的没有止境。
莫奕用手指抚平纸张,却在末端摸到了一个折起来的痕迹,他有些疑惑,摸索着缝隙,顺着折痕边缘把纸展了开来。
那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旁边标注着一行褐红色的字:“畏火,慎”。
莫奕愣了一会儿之后,抬起了头来,却发现身边黑暗的颜色更浅了,几乎已经褪色成了浅淡的灰白色,视野更加开阔起来。
他这才发现,他此刻站在一个深深的坑里,坑呈长方形,看上去……和整栋教学楼的形状一样。坑里鲜红的线条纵横交错,红的渗人,仿佛是新鲜的血液一般,构成了纸页上的一个诡异图案,而在它的每个角落里,都暴露着一堆惨白的尸骨。
而莫奕就正好站在这个图案中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探向了口袋,一个冰冷的东西硌着他的指尖,然后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莫奕的抿起唇角,眼眸深处神色复杂。
他不抽烟。但是,昨天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从路边摊上买了一个打火机装到了口袋里。
可是他有不会预知未来,更不可能知道它会在今天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