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排空自己的思绪,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是一个劲地沿着脚下的路向前方跑去。
闻宸站在原地,一双浅色的眼瞳紧紧地盯着莫奕缓缓被黑暗吞噬的背影,等到确定他看不到自己之后,从头到脚才开始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惨白的唇紧紧抿着,但即使是这样,大股大股的血液也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口唇中溢出。
闻宸抬起颤抖的手掌将血液拭去,但是眼珠却依旧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黑暗中裂开的缝隙——
就像是那里有他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东西一样。
分开的两道高高的黑暗中有流体在缓缓地运转流动着,潜藏着无数危险与变数,似乎在向着这中间唯一一道脆弱的缝隙欺压过来,试图这条卡在自己身体中的细丝完全摧毁。
但是那条路却依旧顽强地屹立于压力之中,怎样也无法被侵蚀。
莫奕健步如飞地先向前跑去,脚下的道路是坚硬的,踩在上面有一种奇异的坚实感。
道路一直向黑暗深处延伸,却仿佛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莫奕咬紧牙关,勉力加快步伐。
身周的墙壁微微向内倾斜,发出脆弱的隆隆声响——
莫奕的心脏瞬间一紧,他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刚才闻宸垂在身侧的剧烈颤抖的惨白手指,只是鼓足力气一个劲地向前奔跑着。
就在这时,前方千篇一律的景象中出现了变化……
只见在这条窄窄的道路尽头,有一个人半漂浮在黑暗中——他的四肢处仿佛被什么粘腻的东西吸住,深深地陷在黑暗中,只剩下半个身体裸露在黑暗外。
头颅无力地垂下,苍白的眼皮紧紧地耷拉在眼睛上,看上去似乎已经死去。
莫奕眼前一亮——江元白!
他运起自己身体中的所有力量,用力向着向着前方跑去。
当他来到江元白面前时,身周黑暗的墙壁再次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莫奕的心脏猛地一揪,伸出手尝试性地拽住江元白的肩膀,将他从黑暗中向外拉着。
但那两边的黑暗仿佛沼泽一般深深地吸附着他的四肢,在莫奕将他向外拉的时候甚至也在用更大的力量向内扯去,江元白失去生气的苍白面容随之偏向一边,看上去似乎向内更深地陷进去了一些。
莫奕伸手用力拍了怕江元白冰冷惨白的脸颊,一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江元白依旧死气沉沉地吊在空中,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咬牙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些紧紧缠绕着江元白的黑色物质——
入手的感觉冰冷而湿滑,犹如什么恶心的胶状物一般缓缓地流动着,散发着一种险恶的不祥气息。
莫奕咬紧牙关将手掌整个伸入那片深沉浓郁的黑暗当中,摸索着握住江元白的小臂,然乎用力向外拽,一边拽还大声喊着江元白的名字,但是依旧收效甚微。
细密的汗珠从莫奕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几乎浸湿了他背后的衣服,之前受伤的手指犹如浸泡在冰水中一样传来剧烈的疼痛。
而就在这时,胳膊上的袖子随着他的挣动皱皱巴巴地向上卷起,露出了他缠绕在手腕上的银白色绸带。
而就在周边凝聚成实体的黑暗在触碰到那条绸带的时候——竟然仿佛被稀释一般,瞬间消逝成一片烟雾四散开来。
莫奕感觉到自己扯着自己手臂的反作用力道瞬间便轻了些,不由得有些愕然地看向手下。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腕。
果然,那些浓郁成粘稠胶状的黑暗随着绸带的所到之处而瞬间化为了烟雾,挣扎着消失了。
莫奕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身边的黑暗墙壁再次发出一声近乎断裂的哀鸣,墙壁陡直的角度瞬间再次倾斜,然后缓缓地向中间靠拢了些许。
冰冷的汗水顺着滚烫的太阳穴向下滑去,莫奕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他知道,这代表着闻宸撑不了多久了。
莫奕动作迅速,如法炮制,一缕缕缠绕着江元白四肢上的黑暗随着他的动作消失。
当最后一条束缚着江元白的手臂的黑暗消失,他失去意识的沉重身躯仿佛瞬间失去所有的凭依,猛地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都似乎开始了震颤与嘶吼——!
仿佛这个游戏本身意识到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被抢走了一般,身侧两边的黑暗瞬间犹如沸腾的大海一般翻滚起来,愤怒而猛烈地冲击着束缚着它们的脆弱墙壁。
墙壁仿佛在即将寸寸碎裂成片一般发出奄奄一息的呻吟,在冲击之下艰难地屹立着。
莫奕咬紧牙关拽着江元白沉重的身子向前跑着。
丝丝缕缕的黑暗从两边墙壁裂开的缝隙中逸散进来,眼前的景象犹如末日来袭一般可怖。
在江元白被救下之后,回去的路仿佛缩短了一大半,直直的道路前方是微微的光亮。
出口。
莫奕拼尽全身气力扯着江元白向前跑去,手臂和大腿都传来酸麻的疼痛,意志力仿佛成为了他支撑下去的唯一力量。
身周的墙壁在被冲击的千疮百孔之后,又重新顽强地弥补成原先的样子,犹如狂风骤雨中飘摇的树叶,但却仍旧坚韧地屹立在冲击中,为道路中央抵挡住所有倾泻下来的压力。
脆弱却坚不可摧。
离开的通道近在眼前,眼前是放大的亮光,莫奕用力将江元白向身前甩去,然后整个人借着残余的力量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
就在他离开的一刹那,那阻止两边汹涌沸腾的黑暗倾泻而下的力量瞬间消失,身后那条狭窄的道路被瞬间吞噬。
莫奕眼前发黑,所有的景物都仿佛模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的手臂半支在地上,勉强撑起沉重的身躯,耳畔满是白噪声一般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