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2 / 2)

闻宸缓缓地展开双臂拥住了莫奕,胳膊带着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轻轻收紧,苍白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卡在莫奕的肩窝上,仿佛拥抱着什么一触就化的雪人似的,他的声音轻到即使是近在咫尺的莫奕都听不真切,每个音节都痛入骨髓:

“……对不起。”

莫奕静静地垂着眼睫,毫无表情的面容仿佛坚冰,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抬起自己被重新席卷而来的寒冷冻的发抖的手,按在了闻宸微微弓起的脊背上。他张了张嘴,但是却没有声音从自己喉咙中吐出——寒冷犹如风暴一般地席卷而来,几乎在瞬间就夺去了他身体仅存的温度。

他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和大脑被寒冷再次封存,变得麻木而混沌起来。

莫奕用力地眨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但是效果确是微乎其微,他的声音低的仿佛只是一声被风声迅速吞噬的叹息,在闻宸的耳边缓慢而艰难地地说道:“如果……你,你真的想让我好受些的话,其实,简,简单的拥抱,就好了……”

闻宸死死地咬住牙关,缓缓地将莫奕放倒在床上,用被鲜血染红的被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裹住,然后再将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莫奕揽入自己的怀中,那种滴水不漏的保护姿态仿佛要试图将莫奕深深地嵌入自己的骨髓,融入自己的血肉,丝毫不剩地拆吃入腹一样——但是他手臂的力量却轻的似乎是在拥抱着什么易碎的物品,仅仅是最轻微的碰撞也能令怀中的存在瞬间支离破碎。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不远处,神情阴郁而沉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浅灰色的眼眸内仿佛在无声地燃烧着永世腾跃的野火,不将一切吞噬殆尽不罢休。

一定……

·

莫奕在半梦半醒之间颠倒着,眼前被寒冷冻出了光怪陆离的诡异光景,他的牙齿微微打着颤,但是深处的意识却仍然在清醒着倒数着时间,计算着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是这三个小时却变得格外的漫长,仿佛三百年都没有结束一般。

他在被子下方艰难地挪动手指,将那枚沉甸甸的戒指掏了出来,心中昏昏沉沉地想到: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干……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

就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莫奕用颤抖的手指缓缓地将那枚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由于意识并不算清醒,套了好几次都没有对准,终于,他找准了位置,将那枚红宝石戒指缓缓地顺着手指的关节推了下去,恰到好处地扣在了自己的指根处。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仿佛受到寒冷的感召似的,无声地沉入寒冷的冰湖下……紧接着,心脏毫无预兆地骤然紧缩,仿佛意识被瞬间拉回现实世界中一般,令他的血压和心跳瞬间升高,失重的感觉令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虽然依旧能够感受到寒冷,但是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酷了,仿佛是隔着一层单薄的玻璃侵入进来似的,而这种温度对于已经习惯严寒的莫奕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莫奕有些迟钝地眨眨眼,被寒冷朦胧的视线清晰起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是站着的。

他正独自孤零零地站在侧厅里。

冰冷犹如石窖的房间里弥漫着使人喉咙发痒的灰尘气味,而更加熟悉的味道混杂其间,浓烈的甜香味仿佛是被骤然升腾的烟雾似的将莫奕周身的感官包围起来,使他几乎感到反射性的恶心和紧绷,那股甜腻的香味在这个副本里仿佛死神瘦长漆黑的影子似的,如影随行地跟在每一桩死亡和每一具尸体的背后,几乎是不祥的代名词。

甜腻而可怖的味道在空旷的房间内弥漫着,几乎就像是活着的东西似的挑动着人的神经,汹涌而险恶地笼罩着深陷其中的每一个人。

莫奕皱起眉头,低低地咳了咳,然后垂下头颅看向自己手指上带着的戒指——

金色的指环和鸽血色的红宝石上还带着凝固的血迹,在黯淡的灯光下看上去分外诡异,莫奕分不清是之前在床上的时候被染上去的,还是在这段“记忆”中固有的样子。

而莫奕之所以认为这是“记忆”,那是因为现在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侧厅,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线上的景象——现在的侧厅内虽然黯淡,但是却已然亮着几盏微弱的灯,将漆黑的大厅堪堪照亮些许,房间内空空荡荡,完全没有之前莫奕来时看到的白影憧憧的诡异模样,只有孤零零的几个家具在房间的中央,上面被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房间的一边墙壁上是熟悉的那副熟悉的画像。

上面的颜色被细心描摹,栩栩如生,完全不是莫奕之前在第二个周目结束之后看到的那个僵硬而丑陋的样子,但是即使如此,他仍旧能够发现,整个画像并没有被完完全全地画完,肖像画的下半个部分仍旧没有上色,但是,奇怪的是,画像中女子头颅和肩膀上的颜料已经开始干涸了,隐隐有着开裂的迹象。

在地面上,静静的放着一只半枯萎的玫瑰花。

莫奕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稍稍退后几步,然后转身走向大厅中仅有的那几个被白布蒙着的家具,用手指拽住白布的边缘,缓缓地将上面盖着的布料扯了下来——

漆黑发亮的木料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莫奕心头微微一跳。

白布下的“家具”,是一座棺木。

还没有等他接下来做些什么,就只听紧闭的大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大门被拉开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莫奕被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将手中攥着的白布重新盖回大厅中央的那具漆黑棺木上, 然后迅速地闪身去其后,整个人的身形都被棺木深深的阴影笼罩,仿佛融入其中似的。

他屏住呼吸,感受到白布的下摆微微地刮擦着自己的脸颊, 带来轻微的痒意。

地面上有一道瘦长的阴影在逐渐地靠近, 在侧厅黯淡的光线下, 来人漆黑的身形在莫奕的视线范围内缓缓地显露出来,他在房间内漠然地环顾了一圈, 模糊的面孔在莫奕的眼前一闪而过——莫奕不由得微微瞪大双眼。

在灯光下虽然看的不是非常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是确信无疑的。

这个男人莫奕从未见过。

不是管家, 也不是宅子内的任何人,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希望的火苗在莫奕的心头燃起, 几乎将重新缓慢地占据着他躯体的寒冷驱散, 他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如果……

还没有等莫奕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只见黑暗中的那个男人缓缓地迈步踏过了摆在画像前枯萎的玫瑰花, 枯黄发脆的花瓣在坚硬的鞋底下破碎,在“喀拉”一声的轻响中被碾成了散落的碎片,深深地埋入厚实柔软的地毯里。

他没有停顿地向侧厅的深处走去。

莫奕的目光缓缓转动着, 紧紧地跟随着男人的身影,就在他半侧过脸时,目光却猛地对上了身旁白布内隐藏着的一双眼睛。

漆黑而狰狞的眼球从重重的布料之间的缝隙后紧紧地注视着莫奕, 令他的身形瞬间紧绷, 肾上腺素极剧飙高, 心跳声几乎冲破胸膛,莫奕迅疾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将自己突然加快的呼吸声和可能从口中溢出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但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发出了些许轻微的声响。

正在向着侧厅深处走去的男人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莫奕感受到身体内的寒冷如同潜伏已久的蛇似的重新迎面向他扑来,冰冷的战栗感顺着他的脊背一路攀爬,他咬紧牙关,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思考着所有脱身的可能性——眼前的景象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记忆画面,不然其中的人物和景物是无法被他影响和改变的,那么一旦被发现,在他现在还处于道具的冷却期间,几乎避无可避,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