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叫”什么?】
莫奕看到,对面的自己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他有些激动地抿抿唇,低低地咕哝着:
“……有自我意识,这次很不错。”
他低下头在笔记本上潦草写了几个字,然后有些出神地抬头看了眼旁边,他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侧脸被微光镀上浅浅的淡蓝色,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晨光,下一秒,他扭头再次看向眼前,半是思索半是出神地说道:
“就叫宸吧,是北极星的意思。”
浅绿色的字符不依不饶:【北极星是什么?】
他仿佛再次陷入沉思似的,缓缓地挥了挥手,皱着眉头低声地说道:“……等我给你联上网你就知道了。”
【联网是什么?】
他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有些纠结地拧起眉头,凝视着眼前的浅绿色字句,张了张嘴。
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跟对方较劲是多么不理智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低下头微微地笑了,镜片后疲惫的眉眼随着笑意而柔和了起来。
虚空中,那浅绿色的图标闪动的速度似乎稍稍加快了些。
下一秒,黑色的幕布瞬间拉上,深沉地黑暗再次笼罩在莫奕眼前,天旋地转的感受再次袭来,将他整个人重新扔回到了之前闪烁着细碎颗粒的黑色夜空当中,眼前那片巨大的碎片仍旧在闪耀着微微的光芒,其中有模糊的人影在随之闪动着。
莫奕眨眨眼,有些茫然地盯着闪烁着点点微光的黑色空中,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闻宸其实是,他创造的?
而且根据当时自己身后的背景,时间应该是自己金盆洗手之后了——具体是哪一年呢?
那件衬衫是什么时候丢的来着?
莫奕想不起来了。
他的记忆力向来超乎常人,但是他现在却想不起来自己的衬衫是什么时候丢的……
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瞬间袭来,仿佛是一柄巨大的铁锤迎面砸下,无数破碎凌乱的画面随着狂乱的疼痛和近乎高空坠落的失重与眩晕瞬间袭来,几乎令莫奕眼冒金星,难以呼吸,声音和色彩仿佛都化成了诡异的碎片扎在他的大脑里,疼的他几乎叫出声。
紧接着,莫奕感到自己似乎正站在某个即将融化的场景里,不远处是遥远的黑夜,浓重的黑暗中闪烁着巨大的电脑屏幕,而他自己则佝偻着身子伏在电脑桌前,埋首工作着,这种注视着自己背影的感觉异常的诡异,仿佛是灵魂出窍似的。
他站在不远处,观看着自己的身体进行着机械的运动。
紧接着,莫奕看到有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的身侧,这种诡异的感觉使他浑身僵硬,脚掌被紧紧地钉在原地。
他想叫,却叫不出声。
想动,却又无法移动。
紧接着,有什么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肘,莫奕猛地扭过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黑暗中凝视着前方的魂魄,而成为了坐在电脑前伏案打字的身躯,一个马克杯被推到了自己的眼前。
湿漉漉的温热水汽携带着微苦的咖啡味道扑面而来,沉甸甸地缀在睫毛上。
莫奕有些愣怔地眨了眨眼,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着杯子有些烫手的外壁,清晰而真实的触感令他瞬间缩回手来。
他的目光落到马克杯上。
杯子是黑色的,上面有一只白色的小鱼图案。
莫奕记得这只杯子,在自己被江元白带入现实中的胶状物时,他所看到的幻境中就有这只杯子……它是成套的,一黑一白,每个上面都相反颜色的小鱼——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买过这样的杯子,但是它们就像是那件衬衫一样出现的毫无预兆,但却又仿佛就应当出现在那个位置似的,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莫奕感到自己的头更痛了。
马克杯中泛着白色泡沫的深棕色液体仿佛在随着天地缓慢地旋转着,深黑的液体犹如沥青似的从周遭渗出,将所有的一切都搅的面目全非,身边的所有景物都化成了不规则的图案和毫无意义的色块,它们迅速地融化变形,犹如一张巨大的扭曲的嘴缓缓地张开,向着莫奕靠拢。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是却骤然扑了个空。
莫奕瞳孔微微紧缩,浑身上下冷汗淋漓,从头到脚难以抑制地发着抖,他环视着自己身周,只自己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那一片闪烁着点点星光的黑色空间,巨大的碎片仍旧静静地在半空中旋转闪耀着,即使是再微小的光芒也能够将莫奕的双眼刺激的隐隐作痛。
他用冰冷战栗的手掌用力地按住自己滚烫发胀的额头,颤抖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内心里仿佛有什么急切的东西在催促着他,逼迫着他向着后面的那个碎片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碎片近乎玻璃质感的表面,一股巨大的拉力瞬间将他扯如其中,浓重的黑暗犹如骤然涨起的潮水,将他瞬间淹没。
紧接着,明亮刺眼的阳光穿透黑暗的幕布,将莫奕的眼前照亮。
他此刻正站在房间的中央。
白色的纱帘被窗外的风拂起,点点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沙发柔软的麻布垫子上,随着纱帘的动作而变换着形状。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非常熟悉,但是却又处处不同,莫奕花了点时间才认出这是自己现在的住处。
准确来说,是自己搬到江元白的别墅前的那个复式公寓。
眼前的视角骤然低了下去,一双骨架由机器构成的胳膊出现在了视野里,前端被仿真皮肤覆盖的手掌伸出,僵硬的手指轻轻地将沙发上的皱褶抚平,耳边能够听到微风轻轻吹拂的飒飒响声与若即若离的键盘敲击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几乎令人觉得昏昏欲睡。
莫奕试图扭头看向侧后方的装饰柜——在他习惯将日历放在上面——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现在的日期。
但是现在的躯体却犹如冰冷的石块一样完全无法驱使,意识仿佛被囚禁与其中似的,和外界隔着厚厚的墙壁,他只能透过受限的视角瞥见柜子一角模糊的边缘,几乎没有辨认出上面日历的可能性。
莫奕有些泄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门口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房间内静谧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