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送走大师兄后,任真没有立即洗漱就寝,依然坐在会客厅里,一边喝着香茶,一边回想白天发生的种种变故。
开坛讲学,是他早就定下的赌约,旨在以才学服众,堵住西陵那群质疑者的嘴,同时,争取在天下文人心目中赚些威望。
对于袁崇焕等人的搅局,他并不意外,出乎预料的是,在关键时刻,董仲舒及时降临,主动替他平息了争端。至于随后赶来的颜渊,更不可能在他掌控之中。
其后,南晋强者突袭,才是今日最大的变数。人算不如天算,幸亏儒家二圣恰好在长安,不然,北唐只能拼尽满城战力,拖延消耗那三位,形势岌岌可危。
这算是一场连锁反应,某种程度上说,是任真无意中化解了南晋的阴谋。
危机虽已消弭,他并不觉得,这件事会就此翻篇。今日的偷袭,不仅激起北唐朝廷的危机意识,而且直接形成了新的局面——儒圣重伤归隐,文圣暂驻京师。
接下来,为了拱卫京师,女帝应该还会采取新的举措,这些都是后话。眼前,令任真忧虑难眠的,是南晋武帝的真实算盘。
凭三位八境强者,想暗杀北唐女帝,在平时只有萧铁伞一人的情况下,不是不可能实现,但也绝非摧枯拉朽,易如反掌。
毕竟,北唐如果下定狠心,用人海战术困住三人,不惜牺牲众多高手,只要是肉身之躯,迟早会感到疲累,那三位是否还敢纠缠,会成为不可预知的变数。
所以,任真凭借对武帝的了解,绝不相信,对方的作战行动会如此冒险,孤注一掷,应该还潜藏着某招隐秘的杀手锏。只不过,由于二圣意外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后手才没能浮出水面。
而这个暗招,才是最令任真忌惮的地方。
他闭着眼眸,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人和事,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只靠三个人,南晋难有很大把握刺杀得手,不排除还有其他人暗中潜入。如果临时进城,会被萧铁伞察觉到,但是,如果他们像我一样,提前混进来,萧铁伞自然无从知晓。”
一念及此,他眉头猛然皱起,联想起另外的关键人物,“龙首,猫首,鹰首,这三人都在京城,莫非,他们是今日偷袭之局的后手?”
武帝瞒着他,派龙首和猫首来长安,一度让他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后来他渐渐知道,猫首的任务是监视他,防止他突然变节,出卖南晋。
而龙首鱼莲舟,一直没在他眼前露面,潜藏不出,此人意欲何为,还是个未知的谜团。李凤首离去前曾说,会从武帝嘴里探出些口风,至今杳无音信,应该是还没有进展。
对于龙首,他的了解甚少,相比之下,他还是对莫鹰首更熟悉一些。
莫家世居长安,莫问天掌握偌大家业,又身居要职,跟北唐的联系盘根错节,难以理清。这些年,他虽然对南晋唯命是从,但左右逢源,利用间谍之便,为自己牟取不少私利,享尽荣华富贵。
任真有理由相信,以此人鹰视狼顾的本性,未必会舍得押上经营多年的基业,跟南晋一起玩这场豪赌。一旦偷袭不成,反而身份暴露,那么他的心血就会化为泡影。
“莫问天盘踞长安,固然会有嫌疑,不过,鱼莲舟肯定背负使命而来,他的嫌疑更大。这两人修为一致,都是七境上品,一旦露面出手,绝对敌不过元本溪等人……”
他摩挲着指节,不禁摇头,“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逞匹夫之勇,凭微弱的一已之力,充当三大强者的内应。硬拼不成,若想智取,他们又计将安出?”
他眉关紧锁,凝视着瓷碗里的淡黄茶水,思绪陷入了死结。
某一刻,他灵光乍现,眼眸骤然一亮,忍不住惊呼道:“莫非……”
随着他身躯摇晃,浮在水面的那片茶叶微微颤动,晕出一道细微的涟漪,如同他豁然开朗的思绪,层层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