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纱账,内堂光线更暗,看不清里面的虚实。
杨玄机怀疑有诈,以眼神示意小心,任真摇了摇头,大步向前。
崔鸣九的嗓音,他再熟悉不过,虽然很细微,他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确实是其本人。同时他相信,崔茂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家里谋害朝廷军侯。
掀开帷帐而入,任真来到床榻前。
榻上的床褥破旧肮脏,透着一股发霉的馊味,已许久没有换过。
时至酷暑,天气炎热,崔鸣九却盖着厚厚的破被,脸色蜡黄,似乎感觉很冷,一直在微微颤抖。
难以想象,分别才不过两月,他竟形销骨立,眼珠都凹陷进去,憔悴不堪,令任真看得特别心疼。
任真不明白,崔鸣九回清河郡后,本应如鱼得水,到底经历何等遭遇,会沦落得这般凄惨。
这房屋简陋寒酸,绝配不上二少爷的身份。如此看来,他在崔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已经不受父辈待见。
见老师出现在面前,崔鸣九神情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无法动弹起身,只好伸手去拉老师。
任真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坐在榻旁,替他感到委屈,“别怕,老师如今来了,天大的事,我也会为你撑腰!”
崔鸣九的手冰凉。
任真想不通,商绝崔茂膝下只有二子,崔鸣人已被他刺瞎,无法再继承家业,崔鸣九成了崔家唯一的希望,本该备受宠溺才对,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这句安慰,崔鸣九心潮激荡,再也克制不住泪水,低声恸哭起来,“老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任真嗟叹一声,没想到师徒再次相见,会是这般情形,心里很不好受,鼓励道:“你有什么苦楚,尽管跟老师说。咱们有仇报仇,有冤伸冤!”
他看得出来,崔家一定发生了变故。
崔鸣九用力点头,擦拭着泪水,眼眸通红,“我落到这步田地,都是被心如蛇蝎的崔鸣人给害的!”
他紧紧咬牙,另一只手攥着被沿,眼神快要喷出怒火。
任真微怔,问道:“他不是瞎了吗?怎么还能害你?”
崔鸣九躺在榻上,答道:“老师,上次大朝试,我错怪大师兄了,崔鸣人这畜生,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一剑把他杀了!”
他咬牙切齿,表情狰狞,不复有旧日的慈眉善目。
在大朝试上,任真将崔鸣人刺瞎,阻止他跟崔鸣九争夺家业。崔鸣九心地仁厚,不知兄长的险恶面目,为此迁怒任真,其后不辞而别,送兄长回清河老家。
他把手足情分看得最重,当时悉心照料兄长,不离不弃,哪曾想到,回到清河后,崔鸣人不仅不念情分,反而心如蛇蝎,要把他置于死地。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先把话说清楚。”
他暗自惋惜,自己看透崔鸣人的嘴脸,但疏不间亲,他没法劝阻崔鸣九,让其对兄长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