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安静地走上前去,像个老友那样,拍了拍盗贼的后背,然后在对方消失前的刹那,将匕首送进了他的后心,正对着第二根肋骨下的位置,分毫不差。
“再见,”青年说,“我不欠你们任何东西了。”
盗贼回头,眼神中有惊恐有愤怒,但那样扭曲的表情很快就化作一团薄雾消失在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卡姆望着手中干干净净的匕首,沉默不语。
“这是普通的匕首,只能对阿瓦达造成损伤。”哈尔补充道。
“我知道。”卡姆露出一个大概称得上是笑的表情,“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们。木拉拉大人,请您收下这个。”
猪精巫妖从卡姆手中接过匕首,指头一捻,简单舞了朵漂亮的花。
“还不错。”它称赞。
“是我祖先留给我的,”卡姆声音中有了一点微暖的意味,“虽然我父亲总说这个匕首卖不上好价钱,但我总是坚持留着它——我觉得它能留到现在,很幸运。所以我现在将它赠送与您,同时也作为接受您好意的凭证,虽然现在我暂时还不了,但请相信我,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会及时回报,以卡姆·布里吉托的名义发誓。”
“好。”猪精巫妖应了,没有推辞,“你打算留下来么?”
“是的,虽然和预想的有点偏差,但我确定这里是我想待的地方。”卡姆的话语中带着笑意,没有一丝犹豫, “你是要和哈尔先生一起离开了么?”
“是啊,这地方不适合我。”它答得很干脆。
“那再见了,木拉拉同学,哈尔大人,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真的是很好的人。”
“嗯,再见。”
就这样,双方相互道别,没有继续约定再见的时间和地点。
林收好匕首,卡姆带着理查德的阿瓦达,各自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当走到再也听不见对方的脚步时,林突然低头问道:“我记得巫妖应该是最讨厌生者的,你们羡慕、嫉妒并憎恶着还拥有肉体的他们,若不然,也必然是对他们极为冷漠。虽然说卡姆刚死,但基本还是生前的样子……唔……”
“你想说什么?”
“”哦,我就是好奇,是什么让你对他那么维护呢?我们刚才明明都要走了吧。”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哈尔冷笑,“那么好心就借一大笔钱?”
“哦,偶尔我也会想做好事嘛。”
“你知道你送出去的东西都是……”
“停,我不想知道。”林立刻打断,“我要后悔了,就回去打劫你的实验室。”
“你敢?”
“呵,本来就是我的。怎么?还是很讨厌我?讨厌得想要干掉我。”
“没错。”
“那怎么不直接把我扔在这里?”林马上抓到了重点。
“哼,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在深渊迟早会被收拾得连骨头都不剩。”哈尔倒是没炸毛,直接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嘲讽道,“看在你还算有趣的份上,暂时留着你的命。”
“哦,这是在担心我么?”林笑了,“谢谢啊。不过我连骨头都没有,就不劳您担心了。”
巫妖恨恨地剜了她一眼,眼中绿色的火焰明灭不定:“不知好歹的家伙。”
(……不知好歹。)
忽然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悄悄重复了一遍,遥远得仿佛来自天边。
林一愣,当即使劲摇摇头,可等再要仔细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刚才那小小的一声,彷如幻觉。
“我一直这样的啊,你才知道么?”
林忽略那一点奇怪的感觉,耸了耸肩。
是啊,可不是么,不知好歹。
当初要是她是知道好歹的家伙,也不至于掉到这个地方来。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有什么事,都等以后——以后的以后,等到再也走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吧。
[moveatur a mortalium]
她轻喝一声,抖抖身子重新化作一团坚实的泥巴,触须一伸缠上马的脊椎,再一拉就跃了上去。
披着兔子皮毛的巫妖顺势轻盈地跃到泥巴的脑袋上,毫不避讳。
没有血肉,唯有骨骼和灵魂的重量,让巫妖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时候毫无负担,背起来也格外轻松。
林晃晃脑袋,不顾巫妖的尖叫,伸出触须挠了挠它的角,又顺着那皮毛使劲摸了一把,果真油光水滑——让她恨不能把所有触须都埋进去,把这身皮毛弄得乱七八糟的,然后再慢慢捋顺。
“你想干什么?”
巫妖大约是被坑的次数着实太多,变得格外敏感。
“哦,没什么,走吧。”泥巴收回蠢蠢欲动的心思,“我们回灰血森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