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按了按眉心:“zoe的助理,一向都是如此。”
“zoe?”那人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唇齿碰撞间,恍然大悟道,“啊,弗朗斯·洛克的学生?前两年大火的那个华人设计师?”
主管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前两年?”摇摇头,转过身望着满场忙碌的设计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缓声道,“你看在场的人里,怕是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她的风头。”
syna一路疾行,跑到最里间,在一扇欧式雕花木门前停下,深呼吸一口,开门,人未踏进,声音已至:“zoe,i am back!”
房间里,一个纤长身影背光而立。
着一袭湖蓝色的露背长裙,黑发蓬松,发尾微卷,慵懒地揽在一侧。
女子闻声,只微微偏了偏头,得见她线条完美的下颚,俏丽玲珑的鼻尖,以及,半边白皙细腻的面庞。
宛如一幅绝世名画。
她轻轻应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整理模特身上的衣服。
syna三两步跑至她身旁,语露欢欣:“我已经打探过她们的作品了,与你前年的相较都差得远!”
阮悠微动唇,声音如雾岚一般飘渺,让人抓都抓不住,隐约含着三分笑意。
“她们没把你赶出去?”
“怎么会?!”syna笑着,“我可有老师和你当靠山!”
阮悠看了她一眼,嘴角翘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轻摇了摇头。
她向模特交代了几句,便开始收拾桌上的工具杂物,语气再自然不过地开口:“我先走了,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syna闻言,顿时哭丧道:“你怎么又这样?”
阮悠将东西全部装进包里,一件一件,耐心又从容,淡声而言:“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接受记者采访。”
syna十分不解:“why?”她转到桌前,踮起脚尖与阮悠对视,“你这么优秀,马兰欧尼到现在还流传着你的事迹!”
她虽然年纪尚轻,但跟在zoe身边也有两年,却从不见她在公共场合露面,遑论接受记者采访。
她对于这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师姐是满心满意的崇拜,可惜,师姐似乎天性冷淡,不苟言笑,专注克己。
可是她去师姐家中送样品时,无意中见过她早年间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颜明媚动人,足以将她见过的所有亚裔女星都比下去。
阮悠听了她的话,动作有一瞬的凝滞,指尖微颤,良久,用中文低声自语:“因为,我不想让他找到我。”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那个人早就找到她了,在那场可怕的事故之前。
那场事故令她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月,昏迷不醒的那几个小时里,她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有人死死握着她的手,似乎有就此再不松开的架势,那人的怀抱也一如往常,令她既贪恋又恐惧。
当她醒来后,病房里空无一人,唯有手腕上略微青紫的痕迹昭示着什么事实。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大概躲不下去了,那个抢过电话苦苦哀求她回去的男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syna听不懂中文,疑惑地看她,她却无意再解释。
从后门走出去,避开拥挤的人潮和刺眼的闪光灯,不过十步之内,有细细的雨丝飘落在面上。
她顿步,缓缓抬手,接住零星飘絮,沁沁凉凉,直击人心。
巴黎又下雨了。
巴黎的雨永远下不尽。
一路走来,街道上陈列着数不清的咖啡馆,风格各异。
法国人习惯在午后品茗,欣赏着塞纳河两岸的风景,巴黎式生活总是令人羡慕不已。
可她初来此地时,才终于明白以往所读《包法利夫人》中那句话的深意。
——她想去巴黎,她也很想死。
拐进一条幽深的街道,径直朝尽头处的店铺走去。
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是中国人,来这里的也几乎是中国人,她在上学时便经常光顾,即使那时经济状况捉襟见肘。
“一杯摩卡,谢谢。”
老板听见声音,笑着抬头道:“那个位置给你留着呢。”
她微微颔首,走过去坐下。
这个位置不是什么稀罕位置,既不靠窗也不隐蔽,却是观看电视的最佳位置。
来这里的头几个月,她疯狂地想回去,孤独与思念如藤蔓缠绕,日日紧逼。理智压抑天性,唯有拼命寻找慰藉物。
她发现了这家店,令她安心又雀跃。
即使电视上偶尔播放着她不感兴趣的体育频道或是科教频道,只要听着他们生动标准的普通话,她也依旧满足。
她尚未脱节,亦不曾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