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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听丁氏说新妇是个大美人,众人心里还是不大相信的。朱氏出身宣威将军府,那是个连女子都要学会舞刀弄棒的武将世家,粗鲁不文,能出什么美人?可见到真人,众人不得不承认,丁氏说的没有一点夸张。

眼前的新娘子十五六岁年纪,鲜嫩得仿佛三月最娇艳的花朵。一张吹弹得破、宜喜宜嗔的芙蓉面,乌发堆云,肤光胜雪,精致绝伦的五官即使最巧手的画师也难以描画,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偏生又带着一种说不尽的天真娇憨之气,令人一见就目眩神摇,又心生无限爱怜。

对面,穿着大红喜袍的青年男子明显也怔了怔,随即唇边挑起一丝笑意,那笑意漫上明亮而妩媚的凤眼,仿佛有漫天星光闪耀,抚掌道:“果然是个绝色美人。”

朱弦循声望去,不由微愣:祖母没有告诉过她,这个京城闻名的混世魔王,长得竟是这样……好看。

面如傅粉,眉如墨画,凤眼斜挑似笑非笑,薄唇淡淡似翘非翘,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魅力。大红的喜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见女气,反而更添风流不羁之态。

这样的人,难怪能游戏花丛,惹下无数风流韵事。

祖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嫁入谢家,若能拢住谢五的心最好,但男儿风流好色,多半薄幸,若拢不住,休要强求。你只需记得,你是谢家明媒正娶的五奶奶,那些莺莺燕燕谁也越不过你去。凭你的容色,总能留下他一段日子。只要你顺利生下儿子,有儿子傍身,丈夫不中用,不要也罢。”

祖母为人刚柔并济,一辈子将祖父牢牢攥在手心,宣威将军府最出名的一条规矩就是不得纳妾,从祖父到伯父,到父亲,都是一夫一妻,和和美美。可连祖母这样的人都觉得她拢不住这个纨绔子。

她嫁进来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此刻,她望着眼前俊美风流的郎君,心中居然有几分庆幸:嫁都嫁了,嫁给一个赏心悦目的夫君,总比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要好多了,至少她不用担心孩子长得不好。

有人噗嗤笑道:“唉呀,瞧我们五爷和新娘子,两人对上眼了,以后啊,必定会和和美美的。”

周围发出一片哄笑声。她反应过来,脸蛋儿微红,索性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对着刚刚说话的俊俏少妇不好意思地笑。

红烛映照下,她粉面含霞,目若流波,本就摄人的容色越发灼灼耀目,直把一众围观之人看直了眼。

朱弦却毫无所觉,偏头又对着谢冕笑了笑,一派天真,完全没有寻常女孩子的不胜羞怯之态。

先前说话的少妇吃吃笑了起来:“新娘子可真大方啊,不愧出身宣威将军府。”

谢冕低头对朱弦懒洋洋地一笑,一撩袍角,在她身边坐下。

早就准备好的妇人们抓起一把用红线编织的同心金钱和五色彩果撒入床帐中,童子们拍着手唱起了《撒帐歌》:“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1)

欢快的歌声中,喜娘奉上了合卺酒。

朱弦目光落在合卺酒杯上,露出好奇之色。她也曾去过洞房观礼,却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合卺酒杯。

这是一对精致的镂金雕花珐琅杯,杯身成对相连,中间是鸾凤和鸣的浮雕图案,色彩靓丽,栩栩如生。

谢冕先伸手,见她还没有动静,动作一顿,眉尖微挑,唤了声:“娘子。”

朱弦回过神来,伸手和他一起擎起酒杯,低头去饮。因酒杯相连,两人不得不挨得极近,她刚低下头,就觉额角一疼,咚一下和谢冕撞个正着。周围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喜娘高声祝道:“头碰头,恩爱到白头。”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谢冕一眼,却见谢冕嘴角微挑,对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眼波氤氲,勾魂摄魄。

朱弦暗暗咬牙:这家伙多半是故意的。却见谢冕已低下头啜饮杯中之酒。她只得也低头轻轻啜了几口,这才发现两个杯子原来是相通的。

两人也算是同饮一杯酒了。

杯中酒尽,酒杯撤下,她正要坐直身体,谢冕忽地轻声道:“等一等。”

她一怔,谢冕的手伸了过来,拇指轻柔地掠过她的唇角。她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指腹的粗粝,身子僵住,垂于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攥住了衣角。谢冕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这里还有一滴酒。”

她纵然素来大方,脸上也不由烧了起来。这人果然是风流纨绔,竟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做这种暧昧的动作。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和恭喜之声。

外面叫了开席,新房中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谢冕含笑起身,对她道:“娘子且先坐一会儿,我去外面待客。”

她低下头“嗯”了一声。

很快新房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对贴身大丫鬟三七使了个眼色。三七会意,上前对谢家几个陪侍的丫鬟婆子笑道:“各位嫂子和姐姐们也下去吃杯喜酒吧,这里有我们服侍就行。”又一一给了赏钱。

几个人接过赏钱,询问地看向朱弦,朱弦点点头,众人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

朱妈妈带着另一个陪嫁丫鬟八角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帮她卸妆。

净面、卸钗,沉重的凤冠,繁重的礼服一一离身,她一下子松快起来,眯着眼笑道:“可算是撑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明《清平山堂话本》

开新坑忐忑中o(n_n)o老时间,中午12:12更新,其余时间更新为捉虫,有事会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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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轻慢

红烛高烧,龙凤呈祥,烛光下,美人玉面流霞,姿态慵懒。

“姑娘!”朱妈妈不赞同地道,“大喜的日子,哪能这么说话。”

朱弦偏着头对着朱妈妈笑,精致的脸蛋儿粉光融融,动人之极。朱妈妈说不下去了,每当看到自家姑娘这张天真无邪却又美到极致的脸蛋儿,她总是不忍心说出任何责怪的话。

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就嫁给了这样一个人!朱妈妈的眼眶又湿润起来:为这,从姑娘定亲到出嫁,她不知哭湿了多少条帕子。

朱弦见朱妈妈又有水漫金山的趋势,连忙道:“妈妈,有什么吃的吗?我都快饿晕了。”婚礼冗长,中途又不能下轿,她只在上轿前吃了一块干点心垫饥,折腾到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有,有,早就备下了。”朱妈妈忙道,“姑爷的院子里有小厨房,白芷怕姑娘胃口不好,特意给姑娘做了一碗八珍面。”朱弦的另两个大丫鬟白芷和石竹提前一天就跟着嫁妆到了谢家,一则看着嫁妆,二则方便熟悉情况。

说话间,一个穿水红色比甲,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诱人的香气顿时充斥整个屋子。正是专司灶上之事的白芷。

朱弦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夸道:“还是你们最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