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青在淮阳王府的这些日子,他找了足足有四五份短工,都被无故辞退,最后咬牙往漕运码头来寻活,被船老大看中,准备跟着去江南做漕工,远离京中,洗新革面重新做人,哪里知道就遇到了叶芷青。
“姑娘不是……被淮阳王接走了吗?”
叶芷青被王府接走的事情,在他们那一片很是轰动了一阵子,就连里正娘子还跟好事的邻居们大谈特谈:“叶姑娘瞧着就是大家闺秀,合该能踏进王府的门槛,以后跟着王爷吃香的喝辣的,再不必住这破房子了。”
秦婆子消息灵通,还在家里念叨过两回,秦宝有心捅到了刘嵩那里,他才知道叶芷青的下落。
叶芷青也没想到还能遇到刘嵩,她也不想再生波折,只微微一笑:“淮阳王只是接我去为他家王妃调养身子。他家王妃怀孕呕吐不止,最近孕吐有所减轻,身子也好了不少,我便离开王府,去外地谋生路。”
刘嵩此次也是远离故土去外地谋生路,他一个年轻男子尚有恓惶之感,更何况叶芷青还是女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道:“姑娘若有需要,只管派人去船工下处找我,我若能帮得上忙,必不袖手旁观。”说完才想起来,顶舱的客人既然派了他来送席面,想来二人有旧。
她现放着顶舱的贵人不去求助,又何必来求助他一个小小船工,他这句只能算做客气话了。
叶芷青谢过了他,刘嵩退出来之后,虎妞阖上了舱房门,他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听得里面叶姑娘好似正在讲给丫环讲故事,小丫环笑不可抑,这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往顶舱去回话。
周浩还在外面候着,见他来了便问:“叶公子可有说什么?”
刘嵩心里猜测顶舱客人与叶芷青的关系,恭恭敬敬道:“叶……公子让小厮收下了席面,让小的代为致谢!”
周鸿正在舱房里用饭,但似乎心情不太好。周浩事后才醒过味儿来,不会是他说的那句“自梳女”让少将军不高兴了吧。他心里暗想着,或是能让少将军死心,他也不后悔说了这话。
可方才船工送来了晚饭,周鸿便吩咐他,让下面的人给叶芷青也送一份过去。
要知道船上无论是食物还是饮水,自然比不上陆地上便利,更何况似周鸿吃的席面,恐怕也是本船厨娘的最高水平了。
他进去回话,周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应了一声便让他退下了。
周浩还当这事儿就算完了,碰上卫央蹑手蹑脚要往底舱去瞧叶芷青,被他揪到一边去狠骂了一顿:“少将军跟叶姑娘都没什么关系了,你跑去做什么?”
卫央吭哧了半天,终于垂头丧气的认清了现实,往后大约周鸿与叶芷青很难再碰面了。
“浩哥,亲哥,就让我去瞧瞧叶嘛。”他面上忽显出与之极不相符的惆怅:“……其实你不知道,叶子笑起来,有几分我阿姐的影子。只是她要比我阿姐漂亮许多,但眼神一样温暖。真的有几分相似。我看着她高兴,就以想起我阿姐。”
“你阿姐呢?”周浩一句话冲口而出,问出来之后才想起来卫央早就成了孤儿,可想而知他阿姐也在倭寇的扫荡之中没有幸免。“当我没问。”
卫央自离开渔村之后,似乎就不曾向别人讲过家中之事。他永远记得村子里火光冲天,家中不幸遇难的场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有了讲下去的勇气:“……倭寇来的时候是半夜。阿姐那时候刚订了婚,三个月之后就是她的婚期,还是没有逃出来。浩哥,叶子笑起来好暖,真的就跟我阿姐的笑容一个样。”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被父母匆忙之间塞到了水缸里,渔家少年从小在海水里泡大,又是漆黑夜里,倭寇进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抱头憋气在缸底,倭寇都奔着财产妇人去了,逢人就杀,逢姑娘财产就抢,哪里会管厨房里的水缸,探头随便扫一眼就知道这是饮用水,转头就走了。
周浩听了他这番话,就更不好拦着他了,只得放行:“你去去就回,可别让少将军知道了。他好像不太高兴。”
卫央连连点头:“我听哥的,一定去去就回。”
周鸿整日窝在舱房里,偶尔出来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吹吹风,船老大得空还要跑来奉承几句,他倒是没再提要去探望叶芷青的话,只是碰上船老大孝敬的吃食,总要派人给叶芷青送一份过去。
船老大在漕河上讨生活,不知道遇上过多少贵人,每到一地的关卡费一年都不知道要撒出去多少,早就练就了察颜观色的本领,见顶舱的贵客与底舱的叶公子居然是旧识,还特意跑去奉承叶芷青,说是要给她换间舱房,将她换到上面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