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所见,心中所思,就只是东南水军营这一方天地。
愿意跟着叶芷青跑腿,乃至于死缠烂打的拜师,也是一点投机取巧的小心思。在连晖帐下出头还不知何年何用,但是叶芷青的医术让他看到了希望。
今天的事情等于在他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叶芷青的话几乎是振聋发聩,让他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他郑重的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向着叶芷青磕了三个响头:“师傅教诲,徒儿终身铭记!”
叶芷青俯身去扶苏铭,却听得有人愧悔道:“叶姑娘,是连某有眼无珠,不识姑娘过人医术与胸怀,请受连某一拜!”
她抬头之时,却见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着三个人,连晖与周家父子。
连晖端端正正向她揖手为礼,吓的叶芷青忙忙道:“连大人这是做什么?我小小年纪哪里当得起!”
周家父子也是一脸感慨的看着她,真没想到她年纪小小竟然心地慈和悲天悯人至斯。
“早闻叶姑娘医术高绝,老夫也只是听犬子提过,却不知姑娘原来见识亦高!”
叶芷青来的这些日子,并未与周震面对面过,她昏迷的时候周震见过一面,但她自己却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周鸿之父,苦笑道:“人命面前,理当如此!”
周鸿这时候才向她介绍:“叶子,这位是家父。”
原来方才叶芷青前脚走了,后脚连晖就追了过来,想要跟她探讨一番体内五脏。听得叶芷青断言,似乎对人体五脏所知甚详,这却是他不曾了解的。
他一路心事重重走过来,恰巧碰上周震父子。周震见他的样子,以为发生了大事,问起来才知是因为营中军医误诊了一名伤兵,导致病情恶化以致无救,死亡也只在早晚。
周震听得连晖提起叶芷青的诊断,亦觉神奇,这才一起走过来瞧瞧,哪知道才到了院门口,就听到苏铭道歉,恰巧将叶芷青那番话收入耳中,可不正讲到了周大帅的心坎里去了。
他听了好几次儿子在自己面前为叶芷青说好话,与她并无交集,其实心中也在犹疑要不要让儿子得偿所愿。听到叶芷青的话之后,再瞧这小姑娘怎么瞧怎么顺眼。
连晖跟周家父子一起进了重伤员的院子,原本想象之中早已经被挪出去下葬的重伤员们竟然大部分都在,躺在那里休养,瞧着倒比刚从战场上抬下来要好上很多,似乎伤势正在好转。
而有些伤员少了胳膊少了腿的,昏睡的就算了,醒着的似乎精神都不错,并没有以往重伤兵等死的绝望与惨痛,还有互相调侃对方缺胳膊少腿的,见到连晖跟周震父子进来,也要想要起身行礼的,被叶芷菁喝住了:“胡闹!不是早说了要平躺着尽可能不要移动好生休养吗?大帅也定然不会怪罪你们!”
这些在海上桀骜不驯的汉子们就跟被家中长辈责骂的小孩子似的,露出乖顺的一面,向她赔笑说好话:“叶大夫,我们这不是躺的难受,想起来动动嘛。别恼别恼,我们乖乖躺着就是了!”
还有人压低了声音念叨:“躺的骨头缝里都跑蚂蚁,痒痒的厉害了。”
旁边的同伴深有同感:“是啊是啊,感觉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
周鸿已经来过几次了,对眼前情形习以为常,不过见到周震跟连晖瞪大的眼睛,心里油然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喜悦,还向周震邀功:“父帅,我没说错吧?叶子的医术真的很好!”
连晖亲眼所见,当初这些重伤兵是什么样儿,他最清楚。因为都是他诊断之后让抬到一处集中管理的,结果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但是现在的状况与他设想的大有出入,又有之前许大夫误诊如今还人事不知的那名伤兵在后,如果不是自己一把胡子怕吓着了小姑娘,他都恨不得学苏铭的样子向她拜师求教。
到底医术不同于其他,对于医家来说这就是吃饭的本事,有很多医家有独门医术药方秘不外传,他也不好腆着老脸去求。
他追过来也只是想要跟她探讨一二,以补自己不足之处,却并非觊觎对方医术。
不同于连晖的激动以及后悔,周震却是非常高兴,细细看过了重伤患者的恢复情况,只觉得多日积压在心头的石头都轻松了不少。
他在容山岛发现金矿之事上报到朝廷,想当然的会引起朝廷重视,几乎可以想象能在朝中掀起多大的风浪,谁知道那些文臣还会生出什么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