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土生土长的东南人,海边长大,与前任淮阳王的战场隔了十万八千里,对尚敬云并无耳闻,只当他是淮安王身边的幕僚,哪里知道这位却是辅佐两位藩王的谋士。
尚敬云愁的胡子都快掉光了:“你当我愿意啊,若是我不在这里审出点东西,就得回去陪王爷。你是没瞧见王爷的脸啊,比昨晚下雨的天还阴,还不如在牢里审犯人来的畅快。”
萧烨冒雨冲出许迁的小院,回去大发脾气。
他当时过去的时候,并无人跟着进去,也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对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就更无人知道了。
尚敬云临睡之前过去瞧了他一眼,本来是想跟他商议一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结果见他房里如台风过境,偏偏淮安王还拉着他要谈话,满面戾气,似乎恨不得生啖了某人。
他万不得已,只能找了个借口溜了:“周浩那边在审犯人,来之前就说了要请属下去帮忙。天色已晚,不如殿下早些安寝,属下先去忙了。说不定此次还能审出些有用的东西呢。”
萧烨怀揣一肚子的怒意,却也不好向尚敬云倾倒,只能放了他走,临了还要叮嘱一句:“好生审问龚江,看看他有没有与朝中哪个皇子勾连。贩卖私盐多大的利润,他不可能一个人吞下去,而且这其中要经过多少关卡,上面如果没人,怎么可能做得成?”总算他在愤怒的时候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判断能力。
尚敬云对此难得表现出了赞扬之意:“殿下说的是,属下这就去瞧瞧。”却对萧烨为何生气闭口不问,假装未曾看到房里那一片狼藉。
他做谋士时间太久,大半生几乎都奉献给了淮安王父子,深知主子若有事情愿意让你知道,你不问他也会告诉你,若是不想让你知道,就算是问了也是白问,而且还会触及他的底线,也许还会被安上个窥探的罪名。
他索性跟着周浩去审龚江,折腾了大半夜,居然连点有用的东西都没人龚江嘴里掏出来,不得不佩服龚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有如此胆色气魄,做什么事儿不好,非要做盐枭呢?
尚敬云都要忍不住叹气了,打完了再劝,龚江就跟耳朵被塞住似的,讲的多了他居然还闭上了眼睛,全身皮开肉绽,哪里就能睡得着了,不过是装睡而已。
周浩都没脾气了:“呵呵,你这比海寇都要骨头硬啊!”
褚四倒是个可说的,可他知道的也都是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并没有摸到手上。
第一百三十三
龚江小自在运河上长大,家贫无依,从最开始扛大包的盐工做到了如今的地位,大半生发迹史就是一部传奇,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萧烨跟周鸿手里。
周鸿上任之初,他就遣人打听新来的两淮盐运使的底细。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在盐帮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总也有自己可靠的消息来源。
打听来的消息不是很理想,周家数代盘踞东南,周鸿战功彪炳,其父虽为一方主帅,却素有清廉之名,他脑子里勾勒出个不通官场规则的武将。
其后这位两淮盐运使周大人果然如他最初猜想的一般,果然与两淮官场属官不合,很快就弄的独木难支。
他虽出了严令要打击贩卖私盐,但下面属官为着上司面上好看,不过弄些小鱼小虾来充数,连真凭实据都拿不到,又凭什么来抓他?
龚江靠着牢房湿冷的墙壁,艰难的闭上了眼睛。被打破的地方皮开肉绽,如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疼的难以安眠,他开始细细梳理这些年的过往。
他原以为不会有祸事降临到盐帮头上,动摇盐帮的根本,哪知道一夕之间,却被周鸿给端了老巢。
“武夫!什么都不懂就敢下手!”他狠狠磨牙,似旷野之中的孤狼,带着一身的伤痕,却仍带着噬人的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