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文议心里顿时捏了把冷汗,暗道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面对着皇帝陛下,倒好似与民间前来求诊的老头也没什么区别。
一路同行之时,叶芷青偶然遇到旅途之中生病的人,一时求医不便,也曾出手相救,便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他生怕圣人不悦,小心偷瞧圣人面色。没想到圣人竟然意外的配合,依言伸出舌头给她看。
其实童文议多虑了。
圣人久咳不愈,每夜辗转反侧,长久困于病中,早就烦躁不堪。更兼者此次童文议请来的大夫赏心悦目,更难得态度磊磊大方,那副理所当然要细细察看病症的态度,可比太医院一众久治不愈,每次切脉都战战兢兢的太医们要让他心里舒服不少。
他也很是乐意配合。
叶芷青又细察圣人脸色,见他鼻尖、双颧处均有红血丝,又侧头去看他耳部肺区有无毛线血管扩张现象。虹膜,指甲皆细细看过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不是肺结核。
胡衍身为圣人身边总管大太监,想的就多了。童文议举荐个年轻姑娘替圣人瞧病,他心里先想到的便是童文议献美邀宠。
他的干儿子胡桂春负责此次江南采选,带回来的美人还被晾在储秀宫未曾面见天颜,童文议就已经找到了别的借口,要将女人往陛下面前带。
什么“与周迁客情比金坚”的鬼话,也就拿来哄哄圣人。
胡衍在宫里一辈子,无论是听过还是见过的都让他相信,男人只要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说外臣妻女,便是儿子的媳妇入了眼,也要想办法弄了来尝尝。
今日叶芷青才踏进殿门,见到女大夫姿容不凡,他心里便已经沉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童文议居心可恶,此姝攀龙附凤,最倒霉的要算是他的干儿子,明明辛苦往江南跑了一趟,带了一批美女回来,还抵不上眼前这一个!
——这趟算是白跑了!
他心里恶心童文议的居心,成心想要让叶芷青出丑,便紧盯着她的小动作。
叶芷青将圣人面色五官手指瞧了个遍,还问了夜咳的次数,痰的颜色,以及各种生活细节。有些圣人能答上来,有些便要胡衍来答。
胡衍心里转了几个圈,见她问的越细,心里便越好笑:还真当自己医术超群?整个太医院大夫们忙乎了都快两年了,圣人的咳疾也有两年了,眼瞧着一直不见好,难道还真能被她个小丫头治好?
等问完了,他便忧心忡忡道:“宫里太医们会诊了好几轮,每次的结论都不同,一说咳在五脏,一说咳在六腑,至今也没说出个明确的结论来,不知叶大夫怎么看?”
叶芷青便道:“人与自然是相应的,五脏在其所主的时令受了寒邪,便会得病。轻微的发生咳嗽,严重的寒气入里就会发展为腹泻腹痛。而皮毛与肺相通,若是外在皮毛到了外邪,邪气就会影响到肺脏,再加上吃了生冷的食物,胃里的寒气特着肺脉上行于肺,引发肺寒,内外寒邪相合,停留于肺脏,从而导致肺咳。所以秋季的时候,肺部先受邪,而春季的时候,肝先受邪,夏季主心;当长夏太阴主时,则脾先受邪,冬则肾行受邪。”
圣人听得她讲来条理分明,问询病症之时又极细,便知她果真医术不错,又有胡衍追问:“难道圣人是五脏都受邪了?”
叶芷青道:“肺咳的症状是咳而气喘,呼吸有声,甚至唾血。心咳的症状则是咳则心痛,喉中有物,甚至咽喉肿痛闭塞。肝咳则是两侧胁肋下疼痛,甚至痛得不能翻身,一翻身则两胁下胀满。脾咳为右胁下疼痛,并隐隐约约疼痛牵引肩背部发痛,甚于不能动,一动就会使咳嗽加剧。肾咳的症状则为腰背互相牵引作痛,甚至咳吐痰涎。”
太医院太医们疹症,总是恨不得云山雾罩的拽文,倒不似她将医理讲的明明白白。
胡衍见为难不住她,拧眉道:“我怎么觉得圣人以上好几种症状都有,倒是无从判断了?”
圣人也是听着她讲医理讲的明明白白,但正如胡衍所说,结论似乎更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