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立平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只觉得他就是个傻子,不怪之前能够不计后果做出盐改之事。触及大多数人的利益,他偏偏还能蛮干,也就只有打仗打傻了的武蛮子肯做!
可惜他了解周鸿太晚,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做官做久了,凡事便要在脑子里多拐几个弯,失去了冲劲与孤勇,最可怕的是以己之心度人,总觉得旁人拖家带口,为前程计,总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情。
但他高估了周鸿这个武夫!
两个人枯坐在昏暗的牢房之内,周围再听不到旁人的声音,乔立平觉得好笑:“周大人,你也不是头一日当官,怎么还能无视官场规则而这么天真幼稚呢?今日审案的大理寺卿符大人也是虞阁老门生,他为何没有回护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做官呢,让上面的人满意才能升官,至于那帮贱民,有口饭吃饿不死就得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各个当个富贵老爷不成?你傻就傻在……只想着让平民百姓当富贵老爷,让他们各个感激你的功德,却罔顾上意,才有今日之灾!”
大家都循规蹈矩的做官,按部就班巴结糊弄上司,他却偏要无视所有规则,乱拳打死老师傅,一顿胡乱整治,竟然将秩序井然的两淮盐道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实在是……都不知道该是让人夸他勇气可嘉,还是天生犯蠢!
良久,周鸿唇边泛起个讽刺的笑意,反问:“乔大人,难道在你看来,两淮盐价高到畸形的地步,百姓食不知盐味,连盐都买不起,所有的利益都装到官员的荷包,这事就正常了?就是为官之道了?”
乔立平讶异:“周大人,百姓又如何?他们要真是负担不起,历朝历代造反的不胜枚举,他们怎么没造反?!他们没造反是因为目前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不值得他们去造反!既然他们还能承受,你又有什么好替他们打抱不平的呢?这种胸怀,恕下官理解不能!”
夏虫不可语冰!
隔着一堵墙,两人心中同时浮起一个想法。
周鸿替大魏百姓觉得悲哀,假如做官的都如乔立平一般,只想着往自己荷包捞,巴结上官,那黎明百姓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周家历代戍卫海防,做的就是守护百姓的事情,却不知原来在乔立平之流来看,这纯属是个笑话!
幽暗的牢房里不闻人语,两人隔着一堵墙犹如隔着千山万水的巨大鸿沟,似乎永远也跨越不过去。
大魏皇宫里,叶芷青端了滚烫的汤药进了圣人的寝殿里,自有小宦官亲自尝了一口,见并无什么异状,便进给了圣人。
一碗滚烫的汤药下肚,他嗓子里那种痒痒的恨不得咳出来的感觉淡了一些。叶芷青趁势下针,等一趟针行完,圣人竟有了倦意,不一时便睡了过去。
这天夜里,圣人半夜里只咳醒了一次。
叶芷青掐着时间将熬好不久放在暖窠子里的汤药奉上,小宦官尝过之后服侍着圣人喝下,他便顺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天色微亮,胡衍在殿外侧耳听动静,寝殿里听不见半点动静。往常这个时辰圣人早就咳嗽的睡不住了,今日居然意外的好眠。
真没想到这小毛丫头医术还真不错,昨儿她便守在御膳房半日,听跟着侍候的宫人说,圣人用的每道汤水点心热菜都是她再三检查过,盯着御膳房太监做出来的,她自己更是煲了一砂锅玉竹猪头瘦肉汤进上。
叶芷青在寝殿外间的榻上踡了一夜,半夜里还一直侧着耳朵听圣人的动静,半梦半醒熬出了满眼的红血丝。
圣人叫起的时候,趁着侍候的宫人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她回自己的下处梳洗,又亲自去熬药,将小太监送来的药材细细检查一遍,上了火就不曾离开过她的视线。
对于一个拿宫斗剧当娱乐来杀时间的现代人,忽然之间身临其境,稍有风吹草动都能警惕不已,看哪个宫人都好像在看施毒的坏人!
她在宫里住了三日,没睡过一个好觉,圣人每日被她轮着汤药针灸药膳的侍候着,这两晚睡觉好了许多,虽然时不时仍能咳嗽醒,但醒了也只是一时,喝了汤药很快就又睡着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腔子里松快许多。
但叶芷青却熬的萎靡不振,活像吸了烟土的烟民,时不时在圣人的视线之外,哈欠打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