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婆子魂飞魄散,“不要啊,些许小事,不值得经官动府。”
冯陈氏抖似筛糠,“我,我们没做坏事……”
陆姳啐了一口,“呸,你婆媳二人都把于先生逼到什么地步了,还说没做坏事。在你看来,什么才叫做坏事?非要直接抢才行么。”
陆千奇趾高气扬的押着冯婆子和冯陈氏走了。
于先生有些不安,“三姑娘是为我出气,只怕冯家不肯善罢干休。”
陆姳道:“对付恶人,得比她更恶。于先生,她们不会因为你善良心软而怜惜你,只会因为你软弱无能而欺负你。”
于先生愁眉不展。
陆姳和陆娟陪她到厢房坐下,侍女奉上茶水,三人说着话,陆姳和陆娟才知道了于先生的为难之处。
于先生是她父亲的长女,她出生的时候,生母安氏因产后出血身亡。安家放心不下她这襁褓中的婴儿,把安氏的妹妹嫁了过去续弦。小安氏和她姐姐一样不幸,于先生八岁的时候,小安氏也是生下孩子之后去世,于先生和她弟弟于青山又成了孤儿。
安家已经无女可嫁,于先生的父亲续娶了冯氏。冯氏嘴甜心苦,当着于父的面对两个孩子尚可,背着于父便是一幅晚娘嘴脸。于父不幸去世之后,于先生和弟弟便更苦了,于先生被许给冯氏娘家一个病得将死的侄子,侄子死后又被迫守了望门寡,不许她另觅人家。
不光这样,冯氏还把才十二岁的于青山分家分了出来,让他自挣自吃。于先生自然是帮着弟弟的,自从分家之后便和弟弟一起过,出来教大户人家的姑娘琴棋书画,得来的银子,供弟弟进了松阳书院。才开始的时候,于先生赚的不多,冯氏也便不管她,后来名气渐渐大了,每年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账,冯氏便要分一杯羹。于先生要供弟弟,无力应酬她,冯氏再三在族里说她坏话,想让族里压着她给银子,但她是守了望门寡的人,族里甚是敬重她,不肯和她为难,冯氏在于家想不了办法,便让冯家的人来和她闹。
陆姳知道了前因后果,心里更有底了,“于先生放心,这是冯婆子、冯陈氏撞到我手里了,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叫来春七吩咐了几句,春七会意,“这全怪冯家那对婆媳,假冒于家仆妇进了侯府不说,见了三姑娘还敢大呼小叫的不尊敬,这种不长眼睛的小人,不惩治还得了。”
春七出门办事去了。
于先生更过意不去了,“这如何使得,平白无故坏了三姑娘的名声。外人若不知情,还以为三姑娘骄横跋扈,不肯放过老弱之人。”
“不管我实际上凶不凶,我就喜欢别人以为我很凶。”陆姳浑不在意,“好了于先生,就这么决定了。事情和您无关,不管于家还是冯家,和您说不着。”
冯婆子冒充于家人进了侯府,得罪了三姑娘,这和于先生有什么相干。
冯家人要怪,就怪冯婆子没长眼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处理好了这里的事,陆姳邀请于先生一起散散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出去看看别人家的事,或许觉得自家的事便不算什么了。”
盛情难却,于先生便和陆姳、陆娟一起去了啸风堂。
六叔在那里等着交接孩子。
陆姳和陆娟、于先生赶到的时候,荣家的人也是才来,荣太太程氏由她的娘家兄弟程继宗陪着,正冲六叔掉眼泪,“陆六爷高义,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唉,就怕族里不相信这孩子是先夫的骨血,那可如何是好。”
六叔温声道:“先前金氏怀孕在身送回荣家,在荣家是闹过一场的。荣氏族人应该听说过,也有族人见过金氏。况且峰儿和荣兄颇有几分相似,荣氏族人见了峰儿,一定没话说,嫂夫人放心。”
程氏一脸精明泼辣相,这时却硬要装柔弱装可怜,看上去有几分好笑,“荣氏族人是打定主意要吃绝户的,我若带了这孩子回家,他们便是心里知道是先夫的骨血,也是不肯承认的。”
程继宗陪笑打躬,“不如请陆六爷陪我们兄妹俩走一遭,如何?荣氏族人若听六爷亲口说了,那便再无疑问。”
才三岁多的陆千峰被六叔抱在怀里,六叔身材异常高大,陆千峰在他怀里显得只有一点点大,可怜兮兮的。
陆千峰崩紧小脸,很是严肃,六叔时不时的轻轻拍拍他,以示安抚,陆千峰还是全身上下都透着紧张和不安。
陆姳看在眼里,怒气渐生。
这位荣太太,和程家这位舅爷,目光从来没有在陆千峰的身上停留过。即使荣太太的财产现在要靠这个孩子才能保住,她也没有疼爱这个孩子的意思。
可以想像得到,陆千峰就算顺利回到荣家,被荣氏族人承认了,也只是荣太太手里一个工具,荣太太对他不会有半分真心。
这样的紧要关头,连装样子都懒得装,荣太太是欺负六叔傻么?以为六叔是君子,所以养了三年多的孩子,就这么拱手交给她,还要陪着她回荣家,替她应付荣家那些恶狼般的族人。
“……六爷,您要为这孩子着想,要为这孩子九泉之下的亲爹着想啊。”荣太太娇媚的瞅着六叔,“还有,您也得为这孩子的母亲,为我着想啊。”
陆姳再也看不下去了,呵呵笑了两声,人未至,笑声先至。
“谁在外面?”荣太太警惕的回头。
陆姳施施然自外进来,“六叔,陆千峰是你养了三年多的孩子,你对他难道就没有感情么?你舍得把他往火坑里推?”
“胡说!认祖归宗,怎么是把他往火坑里推?”荣太太厉声喝问。
陆姳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和六叔说话,“六叔,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什么也还不会,搓圆揉扁,全看大人了。您信不信,您若把他交给荣家,他从此水深火热,再也过不上好日子了。”
“你住口。”荣太太花容失色。
程继宗也急了,“这位姑娘,你既然称呼陆六爷为六叔,可见是侯府千金,怎地说话如此不知轻重?这孩子本就是荣家骨血,不还给荣家,天地不容。”
陆姳连连冷笑,“你们兄妹俩可真会欺负老实人。敢情你荣太太不许怀孕的外室进门之时,我六叔就得替你们荣家养外室、养孩子;你荣太太孩子夭折,必须有荣家骨血才能保住财产之时,我六叔就要把养了三年多的孩子双手奉还,还要陪着你们兄妹二人去荣家,说服荣氏族人。荣太太,你昨日一滴相思泪,今日方流到腮边,为什么?你脸大啊。”
荣太太一张扑了粉的脸,本来白生生的像白馒头,现在硬是被陆姳骂成了红炭般的颜色,简直可以在上面烤东西吃了。
第69章
陆姳连讽刺带挖苦, 荣太太脸上实在下不来。
不光荣太太,就连陪同她一起的娘家哥哥程继宗一张胖脸也涨得通红,梗起脖子大声嚷嚷,“你这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须知我妹妹是你六叔袍泽之妻, 是你的长辈, 你怎可在她面前无礼?”
陆姳态度倨傲,“我就无礼了,你怎么着?”
程继宗向六叔要说法, “陆六爷, 你难道就不管管令侄女?”
程继宗声音实在太高了,陆千峰吓得往六叔怀里钻, 六叔忙搂紧了他,“程兄,弟妹,你们无需激动。舍侄女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 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骂人, 两位稍安勿燥。”
程继宗恼怒的拿手抹着脑门上的汗, 气喘如牛,“妹妹, 你还说陆六爷是妹夫生前的至交好友, 你莫不是弄错了吧?”
荣太太被陆姳骂得太狠,到这会儿才缓过一口气,勉强能说出话了, “陆六爷真是先夫生前至交,我没有弄错。只是谁家做叔叔的不向着自己亲侄女呢,哥哥,这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