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恶人恶事远离他的实际生活,他可以把这些当成一段故事。
可范丽娜这些人, 都是他初出社会时就相识的同事。
电视台的工作紧张繁忙, 也有感觉枯燥无趣的时候, 工作中有不少勾心斗角,黑暗的事屡见不鲜,当然, 愉快的、振奋人心的事却是占多数的。
他和这些同事们的关系都不远不近,会谈论公事,议论实事,也会一起吃顿饭,上下班开车捎段路。
范丽娜这种有家有子的女同事,最常跟人交流的是育儿经和家长里短,他和对方在电视台碰到面,总会客气地点一下头,就当是打招呼。
一个普普通通,已经结婚生子的女同事,这就是他对她的所有印象。
林道行紧皱着眉,整个船舱中,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他的脚步声。
他的步伐由重至轻,由快至缓,最后他停下来,目光再一次回到范丽娜脸上。
不用拒绝相信,从他依照殷虹所说,对这些人进行采访开始,他其实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道行站在那里,看着范丽娜说:“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是你说,还是他说?”他偏头指了下罗勇勤。
他声音很嘶哑,长时间的说话让他喉咙感到严重不适,喉结滚动了两下,他眉头微微皱起。
罗勇勤看看林道行,又看看范丽娜,他又一次汗如雨下。
范丽娜脸上镇定的面具其实早已撕裂,她内心自以为克制,但大多数人都无法控制紧张或恐惧情绪下的面部肌肉。
她看了眼儿子。
顾浩之前为了躲枪口,一直蹭到了沙发边上,他听到现在,整个人又懵又乱又怕。他们刚才说的那个新闻,发生时间在五年前,那时他不过十一二岁,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现在他听明白了,但又觉得没明白,他茫然地望着自己老妈。
林道行坐回椅子上,他拿起矿泉水抿了一口。
慢慢咽下后,他边放下瓶子,边说:“现在依旧我问,你答。采访继续。”
老寒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泛着微红血丝的双眼紧盯摄像机镜头。
“你、万坤、罗勇勤、沈智清,是不是与那位性|侵案罪犯,合谋骗取国家赔偿金?”林道行平静地问。
范丽娜的喉咙像被一只手掐着,她强迫自己冷静。
事已至此,她不确定殷虹这些人究竟还知道多少,她还有个儿子在这里,儿子绝对不能出事!
她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回答:“是。”
一旁的佳宝,在这一刻,才重新有了呼吸。
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在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闻所未闻。
她难以想象自己接下来还会听到什么。
“你们是怎么合谋策划这件事的?”林道行继续问。
范丽娜慢慢地回答:“最开始……是沈智清找到我们的。他说这个男人找到他,跟他说了他的案子,沈智清觉得有利可图,如果能帮那个男人顺利翻案,到时候肯定有国家赔偿金。但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帮他,到时候那笔国家赔偿金,我们和那个男人一起分。”
林道行没对她的这段话提出任何质疑,他继续问:“你们为对方翻案之初,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吗?”
范丽娜说:“我不知道他们信不信,我自己是相信的,整件事确实很可疑。”
林道行点点头,“你相信对方是无辜的,却还是接受了一起分享国家赔偿金的这个提议?”
范丽娜双眼微微含泪:“我知道这个行为确实……但我那个时候跟我丈夫在办离婚,我需要一笔钱,能够争取到我儿子的抚养权。”
林道行继续问:“你们四个人是如何帮对方翻案的?”
范丽娜说:“我们……先是去查对方的户籍资料,然后,找到了那个女孩子,后来案件就重审了。”
“我想知道详细的过程,比如你们如何查找对方的户籍资料,期间又发布了哪些新闻,当时的舆论是如何的。”林道行说。
范丽娜一五一十地回答:“先是沈智清去当地派出所问那女孩现在的户籍情况,但是派出所不告诉他,说他没权利查这个,他后来又去找了这女孩的一个亲戚。我们……也帮他出谋划策了,建议他利用舆论的力量,给警方施压。沈智清后来也想办法,去贿赂了一个街道办的人,向他了解了那女孩后来的情况。”
林道行:“你们就这样找到了那女孩吗?”
范丽娜:“嗯。”
林道行:“接下来呢?”
范丽娜:“……我们和律师一起查找当年那件案子的细节,沈智清就负责采访当事人过去的那些邻居、朋友,后来……就这么翻案了。”
林道行依旧没提出任何质疑,他继续问:“现在案件已经过去五年,你认为这起强|奸|幼|女案,究竟是冤案,还是事实?”
范丽娜垂眸,过了几秒,才说:“我后来想想,觉得那起案子,可能并不是冤案。那个男人,是沈智清带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初的沟通过程。”
林道行问:“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冤案?”
范丽娜:“……翻案成功前后吧。”
林道行:“那就是搭乘星海号邮轮之前。”
范丽娜:“嗯。”
林道行:“齐嘉俊、冯书平和朱楠三人,是怎么发现你们从中牟利一事的?”
范丽娜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他们、他们就这么突然知道了。”
林道行:“就因为他们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你们在星海号邮轮上,合谋杀害了他们?”
范丽娜使劲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杀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