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的解释在林炎一句“你就随我的俗吧”的话后就闷在了肚子里,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普希金有些郁闷的发现,在林炎那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和一句话之间,自己内心的坚持竟然抵抗不了一秒钟,一下子就冰消瓦解,甚至连辩解一下的勇气和冲动都没有,就那么轻易服从了,普希金奇怪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因为据普希金长久以来的观察,那个年轻的“翡冷翠大督司殿下”,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能力,轻轻的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没有声色俱厉,没有咆哮如雷,也没有站在高处那种俯瞰众生的傲慢与凌人的气势,偏偏,就然人无法拒绝,特别是对待督司官邸的众多工作人员与仆役,林炎的态度都比较温和,对这些人的一些小过失,可谓非常的宽容,在督司官邸差不多三年,普希金都没有看到过林炎板着脸斥责过下面的人,反而是下面的什么人犯错之后自己在那里忐忑不安,从来金口难开的林炎反而还会宽慰几句。事情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的奇怪,林炎越是宽容,下面的人反而越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的工作有半分差错。
普希金自然是随了林炎的“俗”,虽然口头上不再坚守刻板的管家礼仪,称呼什么“殿下”,但心里,对督司官邸这个年轻主人的尊敬却加重了一分,等到当普希金发现自己为之服务的督司官邸的这个年轻主人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的时候,普希金可是大大的惊讶了一把,普希金的这个管家工作也干得更加有滋有味了,开始的时候,普希金与林炎的个人交流还比较少,仅仅是限于林炎每天早餐时的那几分钟,林炎每天的早餐都由普希金亲自安排,在安排好早餐以后,因为督司官邸内的其他仆役好像还无法掌握好熨报纸的分寸,有的甚至无法理解为是么要把报纸熨平,普希金还会亲自把林炎早餐时要看的几份报纸熨得没有一丝皱褶的放在餐桌上,然后恭敬而温和的肃立在一旁,随时准备听候吩咐,这个时候,一般没有别的人在场,林炎在早餐时就会偶尔和普希金轻松的聊上几句。会说中文,但还完全谈不上熟练的普希金有时会因为无法用中文熟练表达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而说夹杂上几句俄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林炎的俄语水平远远在他的中文水平之上,两个人有时候用俄语交流竟然越越比用中文交流要顺畅。日子久了,两个人交流得多了,普希金虽然还保持着一个合格管家在主人面前应有的矜持与谈话分寸,但普希金与林炎在早餐时的话题也慢慢丰富了起来,从最初两人一问一答式的对话与普希金千篇一律的“管家建议”,到讨论托尔斯泰的文学著作,普希金的诗歌,苏联时期的政治体制与普希金当“村长”时的经历与见闻,普希金慢慢觉得,与督司官邸的这个年轻主人交流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在很多时候,以普希金的阅历来看,这个再怎么掩饰外表看起来多少带着两分深沉与冷冽气质的年轻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听众与交谈对象。由于林炎对苏联时期的那一段特殊的历史很感兴趣,而普希金对那段自己亲身体验的历史也有着深刻的理解,还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苏联政坛和政要秘辛,也因此,两个人的交流的话题,在很多时候,也围绕着这个展开,当然,普希金对林炎如此年轻就取得如此的成就也同样感兴趣,但普希金对林炎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这个督司官邸的年轻主人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始终让人无法看清他真正的内在,直到有一次两个人在书房里谈到了俄国十月革命,普希金才觉得自己似乎终于抓住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一点什么东西,两个人的话题,从俄国的十月革命到苏联解体一直引申到了当初的“孟固之变”与《翡冷翠基本法》的出台……
“从十月革命到苏联解体,我所看到的历史只是马克斯主义在苏联的两次火山喷发,第一次喷发,造就了苏联,第二次喷发,则是毁灭了苏联……”
“请原谅我的愚钝!”普希金对林炎的话有些费解,“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解体基本上标志着人类**理想的幻灭,是马克思主义的巨大失败,怎么会是马克思主义的第二次喷发呢?”
“那在你看来,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苏共在有20万名党员的时候,可以领导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统治,苏共在有35万名党员的时候,可以取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并执掌了全国政权,而当苏共拥有2000万党员的时候,却在苏联变成丧家之犬,丧失了执政地位,亡党亡国?”
林炎问的好像是两个问题,但又好像是一个问题,让普希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马克思主义的范畴,包括范围很广,这些知识,普希金自然知道,可他更知道的是他知道的这些都不是林炎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很期待林炎的答案。
“马克思主义是一门大丈夫的学问?”
以普希金的中文水平,他自然能理解什么是“大丈夫”,在俄语里,“大丈夫”这三个字的要是翻译过去的话就应该是“真正的男人”这个意思,“真正的男人的学问?”普希金更加的疑惑了。
那个年轻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所尊崇的zh国的一个伟大领袖曾经说过一句话,‘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造反有理?”普希金疑惑的表情转为惊愕,“造反有理是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终其一生,证明的就是这四个字,在马克思墓前,恩格斯总结马克思一生的成就,认为马克思生平的成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剩余价值理论,一个就是唯物史观。在我看来,马克思的这两个成就,一个,指明了造反的根源,另一个,指明了造反的前途!说来说去都是说造反,这不是大丈夫的学问是什么?二月革命造反有理,十月革命造反有理,苏联解体,同样是造反有理,决定这个世界所有规则与秩序的有两种力量——一种力量是造反理,革命有理,另一种力量是压迫有理,剥削有理!你曾问我是什么让我这么年轻就取得了今天的成就,从监狱里拉出几个人,收拢了几个溃兵,就能奠定今天翡冷翠的格局,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厚厚的一本《翡冷翠基本法》让翡冷翠有了今天的繁荣,我给它写了序言,在序言中,基本法的根本基调就是那一句话‘承袭普世公平与正义之价值’,什么是普世公平与正义之价值,这个普世公平与正义的价值,其实就是马克思主义,就是唯物史观,就是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就是那四个字——造反有理!”
林炎的一席话让普希金再也说不出话来,在督司官邸这个年轻主人的身上,普希金很少见到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时刻,但就是刚刚,林炎说那些话的时候,普希金却感觉到林炎身上像是燃烧起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有一种压迫和烧灼般炙热的窒息感。虽然林炎从不让普希金称呼他为什么“殿下”,但在普希金的眼睛里,自那天以后,他好像看到了林炎,这个翡冷翠之主,这个叛逆的光明王殿下身上光芒的来源——那是像火炬一样熊熊燃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