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那日松回神,看到沃突把一大堆东西丢到了面前,“那日松,帮我把这些扔了。”
那一大堆东西里面还有一大块牛骨头,不知道是沃突几年前从哪个旮旯里找到的,扛回来说形状好看,结果一直放到了现在。对,这人还喜欢把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往王帐里放,搞得当初华丽的王帐被他折腾得里面成了个旧仓库。
“终于舍得扔了?”那日松笑话他,一张口吃了一嘴的灰,“呸呸——”
……
殷如许在公主帐里安置下来,宫女侍从们为她整理东西,乌日珠阿姆就给她端来了热水和吃食,她显然也不太习惯面对这么个娇弱的公主,显得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平时大拳头爆锤自家熊儿子的气势。
她会说中原的话,但说的不是很好,带着点口音,其实沃突说话也是这样,殷如许觉得,还挺可爱的。
白天大帐的帘子是掀起来的,旁边有掀开帘布,所以大帐里面并不昏暗,草原上的阳光炽烈,中午就开始热了。殷如许觉得自己出了不少汗,想要好好擦洗,于是询问乌日珠阿姆。
她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乌日珠阿姆热情地给她们讲解部族里要注意的事,平时吃食热水到哪弄之类的。听殷如许说想洗澡,她就道:“附近有个湖嘛,男人们洗澡都在那边,女人洗澡在另一边,公主要是不习惯,可以提水回来洗。”
他们这里是这样的,大家都习惯了,大人孩子都不常洗澡,要洗澡,就干脆到湖里洗,没有太多麻烦的事。
殷如许不太习惯,但她想着自己或许要在这里住很久,犹豫了下还是说:“我去看看吧。”
她吃了东西,歇够了,就让人领着去那片湖。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瞧她,对于乌图部族人来说,这个远嫁而来的公主,可是个稀罕的人物,从头到脚都和他们不一样,连最调皮的小孩子,也不好意思咋咋呼呼,这可奇怪了,这些小家伙们平时都敢缠着族长要吊在他手臂上玩,却怯怯地看着殷如许不敢太靠近。
殷如许不太自在,半垂着眼睛在众人的注视下去了那片湖。
这个时间湖边并没有人,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分外好看。殷如许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心情平静地在湖边走走,她走到一块石头边上,忽然发现那上面搭着两件衣服。
“这里怎么会有衣服,是谁落下的……”话未说完,湖里忽然冒出个脑袋,是个男人,半身光溜溜的,露出胸膛臂膀,水珠就顺着他分明的肌理往下滑。
殷如许瞬间转过脑袋,跟着她的宫女也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殷如许没看清楚,带着人就要走,湖里冒出来的男人却笑着喊她,“絮絮!”
殷如许有个小名,叫絮絮。路上沃突问她的名字,她就把小名也告诉他了。能在这里叫出她的小名,当然就是沃突。
发现是沃突,殷如许有点想往后看,但想起刚才看到的胸膛,她又忍不住脸红,只看着自己脚下的青草。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响,沃突从湖里出来,擦了擦身上的水,套上了衣服。
“你怎么过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殷如许算着他应该穿上衣服了,扭过头去,结果就发现他虽然套了件衣服,但还湿着呢,头发没擦,黑发滴着水,胸前衣服都贴着肉了,她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只能放在他脸上。这一看,她愣了下,问:“沃突?”
沃突:“是啊,我刚才刮了胡子。”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还有点不习惯。
刮了胡子的沃突,出乎意料的,是个显得很年轻的男人,他的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和中原人不太一样。说来好笑,殷如许其实从未见过沃突刮胡子的样子,认识他也有很多世了,但每一世,他都留着那把胡子,她没要求过他刮胡子,毕竟那时候两人关系不像现在这样。
“怎么,不好看吗?”沃突把自己垂到眼睛前面的头发勾到脑袋后面去,紧盯着殷如许的眼睛,不太自信自己的脸是不是能入媳妇的眼。
听说中原的女人不是很喜欢健壮能打的男人,更喜欢脸长得好看的。
他的眼神太直接热烈,殷如许被他看得莫名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头一低,就看到他的裤子。
殷如许:“……”她扭过头,脸颊通红,眼神飘忽。
有些……可怕。
沃突看她那么窘迫,后知后觉往自己身上看,发现自己这样子,好像不太好,只好又去换了条干净裤子。
“我刚才把王帐清理了下,你要是不喜欢公主帐,可以去我那里!”沃突飞快换好衣服,又来拐媳妇。
殷如许不看他,只说:“我觉得公主帐挺好的。”她确实觉得那个大帐挺好,完全没能体会到沃突话里的心思。
沃突后悔得咬牙,还没放弃,前脚跟后脚的跟在她旁边,“不然,你去看看我的王帐?我的王帐很大,里面还有我猎的白狼皮和白熊皮,大的能把你整个人盖起来。”
他靠得虽然不近,但整个人的气息直往她这边挤,殷如许都没太听清楚他说什么,只觉得他存在感太强,都不能让人好好呼吸。
“我是想洗澡,待会儿再去看吧。”她小声说。
沃突:“洗澡?那你肯定不习惯跟我们一样这么洗,等着我去给你提水回去洗。”他说着就大步往前走了。
殷如许身边的宫女目瞪口呆,“公主,他,他不是族长吗,怎么还亲自做这种事?”
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沃突回头说:“我乐意,有什么不能做的。”
宫女没想到他耳力这么好,隔这么远还能听到,吓得往殷如许身后缩了缩。
乌日珠阿姆过来找殷如许,也见到了这一幕,爽朗地拊掌大笑。他们的族长,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这也太好笑了。
第132章 第五章
殷如许在殷国和赵国的时候,常常参加宫廷宴会,每一年,宫中总是有许多的节日需要庆祝,王公贵族们无所事事,每日享受,也大多爱开宴会,这种场合她去得多了,但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草原上的夜宴。
没有上下席位之分,没有屈膝奉箸的侍人,没有祝酒作诗的文人,也没有丝竹管乐香风软舞。沃突这个族长,就和大家坐在一起,幕天席地。他甚至挽着袖子,大喇喇坐在那亲自炙烤羊肉,熟透了的羊肉被他用匕首片下来,全都递给身边的殷如许。
这里的男女老少都爱喝酒,但他们这里的酒和殷国不一样,用马奶还有其他东西做的酒,有股奇怪的酸味,殷如许不太习惯喝。
“公主,喝这个。”乌日珠阿姆端来滤煮过的奶茶。草原上不产茶叶,所以茶叶都是和那些过来乌图部族的商队换的,是比较珍贵的东西。“外来的人一般开始都不习惯喝这个,公主尝尝这种加了茶叶煮的羊奶,解腻呢。”
这样的喝法,殷国是没有的,殷如许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
周围都是她不认识的乌图部族人,但大家都没有什么拘束,自由地坐着吃肉喝酒,还有人唱歌跳舞。殷如许发现,乌图部族的人,不管是男还是女,都爱唱歌,时常是没什么事,有人突然开了嗓子唱起歌,旁边就会有人和,最后往往大家都一起唱起来。
男人们尤其是这样,他们声音洪亮,一把嗓子如同大鼓,许多人合在一起,比国宴上奏响的鼓声还要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