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自从四年前金刀堂被灭门后,就不知去向了,他还当此刀已被某个名门正派当做战利品窃走。
他把扛在肩上的刀扔下,手指哆嗦地把金错刀拿起,试了好几次才成功。七十二斤重的刀,本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可是江重雪记得,从前他拿起这刀,洒脱地往肩上扛,迎着暖风旭日,是一张极清爽的面容。
好不容易把刀举起来了,刀刃光芒胜过月色,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一只手有些握不住,所以他以双手持刀,朝虚空中挥舞了两下,半晌,他猛地跨出一步,把刀对准他们,“说!这金错刀你哪里来的!”
“我为爹收敛尸骨的时候,他至死都握着金错刀,”江重雪闭起眼睛:“我原想让这刀为爹陪葬,可这样一来,金刀堂在这世上就真的一点不剩了,而且我还要用它为爹报仇。”
周梨看到黑衣人下巴动了动,大概是想说什么,但又克制住了。
这真是一个多疑的人,其实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把江重雪认出来,可他却偏偏不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他做不了。
周梨推断出了这层原因,那人忽然道:“你过来。”
江重雪依言过去,黑衣人用手指指落在地上的另一把刀,“把它拾起来。”
那也算是一把打造精细的刀,不过珠玉在前,未免就黯淡了几分。
江重雪这里才弯下腰,那人已出其不意地袭了过来。
“我问你,流金刀法的八字要诀是什么?”他朝江重雪的左肩刺过来,但刀尖没有杀气:“快说!”
江重雪避开了,边应对边回答:“流光万丈,惑敌耳目。”
黑衣人道:“何解?”
江重雪道:“八字要诀,囊括起来,不过一字而已。”
“哪个字?”
“快。出刀迅捷,如一闪而过的流光,使对手避无可避,将其格杀于刀下。”
黑衣人的动作果然越来越快,江重雪虽然有伤,但应对得相当得心应手。
“那么,千错刀法之要诀呢?”
“千错万错,刀法无错。”
“何解?”
“我尚且不知。”
周梨闻言吃了一惊。
但黑衣人明显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好像江重雪不知道才是正确的。
他刀锋一转,停下了手,刀尖点地。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摸向江重雪的脸,细细地摩挲他的五官。
江重雪已非当时的少年,长相较之四年前更开了一些,眼睛愈发明亮,鼻梁高挺,眉宇里有傲然邪气。无人像他一样,邪得正,无端的惊艳漂亮。
当年十六岁的少年还在变声期,声音和相貌也许稍有变化,但骨相不变。
黑衣人轻轻摸着他皮肤下的颧骨,手开始发烫,通过指尖传达给江重雪,他连声音都抖了,“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江重雪,”他一字一句地道,喉咙哽咽,“出生那年,清河大冻,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娘便指雪为名。重之一字,取自大哥,因为大哥的名字唤作重山,是爹取岳元帅一阕《小重山》为名,我沿袭重字,故唤江重雪。”
他说到这里,把头低了低,黑衣人十分顺手地就抬起他的下巴,逼他抬头。
很久以前江重雪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性子像脱了缰的野马,又倔又烈,犯了错不甘心被罚,把嘴巴闭得牢牢的,一言不发,就这么耷拉着脑袋闹别扭,而这时候就会有一只手伸过来像现在这样逼他抬头,狠狠训斥他,要他知道,错便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头不能低。
江重雪叫他一声:“大哥。”
第28章 争执
江重山慢慢把手放下, 挡在袍子后面的嘴唇微微颤抖, 勉强用金错刀撑住身子,不至于被汹涌的情绪击垮。
激烈的心情到达顶端时竟是笑了笑:“你如今已到了可以学千错刀法的年纪。”
昔年金刀堂的规矩, 十八岁才能由堂主亲传千错刀法。江重雪已过了十八岁,但却无人能把这套刀法再传给他。
江重雪松了手,刀落地时惊起了尘土, 他喃喃道:“有大哥在, 可以教我。”
他晃了晃,一下子没站住,幸好周梨在他背后扶住了他。
江重山伸手一摸, 鲜血湿了五指。
他像是要失去什么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般,说:“快把他扶过来。”
两人把江重雪扶进一间屋子。
屋子和其他地方一样,很整洁,不是卧房, 竖着博古架,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只青花乳足香炉。
这是当年江心骨的书房, 陈设和四年前一点不变。
江重山扭动了屏风后的机关,露出一道暗格, 十几只颜色不一的小瓷瓶里装着伤药,并了绷带剪子一样样摆的整齐。
江重雪暗暗喘气, 江重山拿药的手十分混乱,不是用看的,而是用摸的, 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瓷瓶,粉末洒了一地,但他顾不上收拾,先来给江重雪止血上药。
“别急。”周梨看江重山折腾了半天没找准江重雪的伤口,终于忍不住地接过他的手:“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