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剑鞘拨开杂草,绕了一匝,眼睛扫过几圈,也不知那两个死掉的人是被吊在哪棵树上。
尸体被收在府衙,她是没有机会看到的。
正要往乱葬岗里探寻,风声呼啦啦一吹,她惊了一惊,回头时隐约看到有黑影闪过。
但凡这样的地方,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仿佛不和鬼怪扯上点关系,就不足以称之为乱葬岗。
周梨也道听途说了一点,说这里每到夜晚就会传出鬼火,还会伴有人声,凡是误入者,就会被鬼怪拖去做替死鬼。
那两个冤大头就是走夜路时不甚闯进了鬼门关,所以被吊死在了树上。
这传闻就和金刀堂有鬼一样,也不知谁编排的,一点不新鲜,她在金刀堂可是一个鬼也没见着。
她提了剑追出去,没有追到,但她肯定是人不是鬼。
回到金刀堂她脱口就问:“江大哥回来了吗?”
江重雪摇头,“怎么?”
她低了头,再抬头时一笑,“没什么。”
金刀堂里鬼是没见着,不过江重山却比鬼更摸不透。
他好像习惯了昼伏夜出,白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到了晚上就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身上总带了泥土露水的气息,还有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来自他身上日益严重的伤,江重雪不是不忧虑,但自从那天与他不欢而散后,两人说话就少了,江重山神出鬼没,人都找不到,根本没机会问他原因,即便问了,他也不会老实相告。
其实江重山比周梨快一步回到金刀堂。
他的动作很轻,飞檐走壁的时候像一只猫,悄悄启开屋门溜了进去。
那时候前头的周梨才回来,正向江重雪问他的行踪。
周梨武功是不弱,但是这片地方他比周梨熟上百倍,要把周梨从乱葬岗引开是很容易的。
他摸索到桌子把刀搁下,随后解开自己的衣袍。
屋子里没有镜子,要是有的话,都要惊叹从未照到过这样凄惨的景象。
他的身材很瘦,干瘪得像一根芦柑没有多余的肉,青紫的血痕遍布全身,肌肤几乎全部腐烂了。
他无动于衷,好像看不见也就无所谓,取出金刀堂上好的金疮药随手一抹,再把袍子重新披上。
他知道,再好的金疮药也已治不好他的伤,能拖几天就是几天。
门被轻轻扣了两下,外面是周梨的声音,“江大哥?”
他没有出声,但周梨知道他在。
周梨已经习惯了他不回话:“江大哥不吃饭吗?”
“不必了。”他的声音和乱葬岗一样死气沉沉。
周梨请不动他,过了片刻,江重雪来了,也不与他多话,一脚就把门踹开了,力道用得太重,门撞在背后的墙上哐啷一下,竟然被他踢坏了,可怜兮兮地摇晃。
里面的人依旧静坐,一副天塌下来也岿然不动的样子。
这几天江重雪已经受够了他,忍耐着火气说:“出来吃饭。”
江重山道:“你踢坏了我的门。”
“有你爱吃的鲫鱼,出来吃饭。”
“你踢坏了我的门。”
看他这么在意这破门,江重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徒手把那扇已经半死不活的门拆了下来,送它超生。
他还是那句话:“出来吃饭。”
江重山一言不发,默默地拾起手边的刀,去吃饭。擦肩而过时,他道:“你拆了我的门,记得修好。”
江重雪无可无不可,三人走到厅堂围桌吃饭。
一顿饭吃得静默无声,江重雪给江重山夹菜,江重山无动于衷,雷动不动的样子,吃到末了问:“谁煮的饭?”
“买的。”周梨说。
“明天早上我来做饭。”江重山破天荒地说。
周梨瞪大了眼睛,“江大哥会做饭?”
江重山低低嗯了一声。
这真的是,嗯,有点意外。
“大哥做的一手好饭,是金刀堂一绝。”江重雪扬眉。
小时候他们和师兄弟上树掏蛋下河摸鱼,在瓜地里偷瓜,周围一圈农家避他们如避瘟神,而每每江重山把那些鱼啊鸭啊鸡啊摸回来之后就会给大家做成好吃的。
周梨心中好奇,“是吗,那就真的要尝一尝了!”
江重雪一边扒饭,一边眉头也不抬,“每次听到吃的就这么开心,你是猪吗?”
哎哟,脚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