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家主。”开门的人瓮声瓮气地说。
鲁家家主,鲁有风。
周梨在小楼时,鲁有风曾得楚墨白邀请来到小楼,可惜他来去匆忙,周梨没有见过他。
现下他的模样也被雨丝模糊,隐约看来,样貌颇为普通,无甚惊人之处。
听完他们非要来借宿之后,鲁有风似乎也不想放他们进门,但见他们赖着不走,只好道:“让他们进来吧。”
下人恭敬地回头说了声是,但神色阴冷,极不耐烦。
周梨向鲁有风道谢。
鲁有风回了她一礼,嘱咐这老仆带他们去客房:“半个时辰后开饭,你们若饿了,可来前厅吃饭。若不想走动的,也可让人将饭菜端去房中。你们自便。”
他说完便摇曳而去。
这鲁有风语气虽淡漠,但礼数还算周全。
鲁家的府邸比她想象中更大,曲径回廊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但这些精致的物什都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人烟浸染。
而且,明明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府里却只孤零零地亮着三两盏橘红色的灯笼,大多数时候,只有领路者手里的风灯幽幽地照亮前路。
更奇怪的是,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人也没见着,这么大的府邸,难道只住着鲁有风和这个老仆人么。
周梨被带到一间客房,她正想多谢那名仆从,转过头时,那人已走进了雨幕。
怪人。
周梨取下斗笠蓑衣,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朴素干净,一张桌子,一张床,红木架子上用来洗漱的铜盆和一面铜镜,别无多余的东西,和这府里的气息一样,绕着一股沉闷。
天色已全黑,周梨点起蜡烛,再把灯罩罩上。
火光把房间照得一片清晰。
她打量了几遍房间,发现了几个奇怪的机括。
也许是梅影的关系,让周梨对机关术多少有些畏惧,起初她只是伸手摸了摸,不敢多做什么,生怕触动了什么要命的机关。
但坐了半天,眼睛不停地盯着它看,实在耐不住好奇心,试探性地去推动了其中一个机括。
墙壁上忽然开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格,周梨惊了惊,紧接着,格子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她惊奇地看到一只手从格子里伸出来,手掌上捧着一只茶壶。
桌上有白瓷杯,它准确无误地停在杯子上方,随即,那只手转动方向,茶壶里的水慢慢倾倒出来,往杯中注满了水。
周梨捧起倒好的茶,竟然还是热乎乎的。她研究起那只手,发现它是用一种木头做的,但雕琢得精细,掌心的纹路和手背的经络都做了出来,栩栩如生。
她惊叹不已,开始摸索起房中其他的机括。
其中一个机括把它按下去后,会从墙里直插出来一截竹子,周梨还在疑惑它是干什么用的,听到细细的流动声,她顷刻明白过来,眼明手快地取了一旁的铜盆接在竹子底下,不消一会儿,里面便流出汩汩清水。
周梨用它盛满了一盆,关掉机括,洗了把脸,神清气爽。
小小一间客房都暗藏这么多玄机,鲁家不愧当世机关术唯一之称。
她满心赞叹地坐下来,顺手捧过那杯茶,杯沿已抵到了唇,动作却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终是没喝,把它搁下了,正想取过银针验一验,门外忽然响起声音:“姑娘?”
她猛地把银针收起,“谁?”
那人听到她的回应,过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问:“姑娘是要去前厅吃饭,还是在屋子里吃?”
“哦,这个,”她站起来,把门打开,微笑道:“我去前厅吃吧。”
才来借宿,还是懂些礼貌的好。
那人无可无不可地转身,“那姑娘随我来吧。”
大雨未停,鲁府内的花草都被打折了腰肢,在风中无力地颤抖。
老奴走在前面,周梨撑伞走在后面。
前厅就在她进来的地方,厅中宽敞,已摆好了一张大圆桌,还是那个老奴,在慢吞吞地布置碗筷。
厅里的火光总算比外面亮堂许多,人在明亮的火光里,绷紧的心神稍稍宽裕。
周梨不是第一个到的,已有先前那个和她一起进府的商贾和伙计,见她进来时,皆抬头望向她。
这男子颇为傲慢地仰着头,也不与周梨说话,只顾数落身旁的伙计,抱怨他选错了路,竟然走进这鬼地方来。
周梨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出这人是来此地与人做生意的,结果遇到了这场大雨,误打误撞走进了机关城。
她安静地坐着,一直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已戌时二刻,鲁有风还迟迟未现身。
那商贾早饿了,肚子打鼓,没好气地问:“到底什么时候开饭?”
得到的只是一句敷衍:“快了。”
过了没多久,有脚步声渐近,厅堂里的三人齐齐看向外面。
夜色大雨里,走来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坚毅,一个身形清秀,他们在门口收了伞,拂去一身清寒,这才阔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