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这一问不过是想多知道点慕秋华的事,以策将来万一遇到他时,也可更好的对付他。
谢俊慕风,这两人既是师兄弟,应该比他们这些外人更为了解彼此。
没想到谢天枢把书放回架子上后,背对着他们说:“生死之交,刎颈之友。”
周梨与江重雪互看一眼,周梨慢吞吞地道:“谢前辈是说,曾与慕秋华是……生死之交?”
“是。”谢天枢从书架前转过身,阳光从一侧的窗户纸上漏进来,照到他身上。
这个,真是……难以想象。
谢天枢慢声:“后来,我发现他心术不正,相劝无效之下,便逐渐疏远了。”
他说来轻描淡写,只说一个轮廓,无法叫人深究。
周梨一刹觉得慕秋华更可怕了,他骗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皆以为他大仁大义,就连谢天枢当年都被他蒙在鼓里。
江重雪询问:“师父,你既与慕秋华深交过,可知此人有什么弱点吗?”
谢天枢的眼神被阳光照到后,变得更加深邃:“我。”
江重雪一怔,“他的弱点是,师父?师父的意思是,他怕你?”
谢天枢目光淡然,说:“是怕,也是恨。慕秋华此人太过聪明,十分自负,他觉得天下人皆是愚蠢不堪的,他骗尽天下人,几无失手,却未想到有朝一日,被我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因而恨我。”
周梨道:“他恨前辈,这也算是……”
弱点吗?周梨脸上疑惑。
江重雪与谢天枢不约而同地道:“算。”
周梨没有真正地恨过谁,她不懂恨一个人的感受。
爱恨都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尤其当它们走向极端的时候,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怀有极端的爱或恨,那这就是此人的弱点。
慕秋华从未对谁有过爱,连与他最亲的楚墨白他都能下得去手陷害,但他却对谢天枢有一种诡异而扭曲的恨。
周梨沉思着点了点头。
一个人要有爱恨的感情才是一个人,至少慕秋华还有恨的感情,证明他还是个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过了片刻,周梨试探地看向谢天枢,“谢前辈,我想问,如果让前辈去对付慕秋华,前辈可愿出山?”
谢天枢道:“可以。”
依旧答应地很简单,也很快,多少出乎周梨的意料。
“对了,”江重雪忽然想到什么,执起周梨的手腕:“阿梨说她近日修习到一门武功,但只是残本,却有效地缓和了六道神功的缺陷。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武功吗?”
谢天枢听闻,接过周梨的手腕,给她把了下脉,让她试着运气。
周梨便按照那残本上所写的运气,没想到谢天枢竟提了下眉毛,略微惊讶:“这武功……”
“怎么?”周梨紧张。
谢天枢想了想,把她的手放开了,“不必紧张,这武功极好,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害。只不过,这武功太好,你是何处得来的。”
周梨便把那几页残纸给他看,谢天枢看了之后,断言:“这是少林武功。”
她惊讶地张开嘴巴,谢天枢说:“不过究竟是哪一门,我亦不知。”
周梨咳嗽了一声,自己走的什么狗屎运,捡到的竟然是少林秘籍。
江重雪忍不住要笑了:“掉个山谷碰到自己亲爹,捡个秘籍就是少林武功。这位周女侠,你好生厉害。”
周梨汗颜。
离开藏书阁后,江重雪还在拿这个打趣她,她连忙转过话头,说:“没想到谢前辈会答应对付慕秋华。”
江重雪却无甚意外:“别人来求师父,只要是师父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会答应的。”
“是么,”周梨把手背在身后,目光看着脚底的落花,“谢前辈总是淡淡的样子,不像是热心的人。”
“他的确不是,”两人随处闲走,踏上了一条僻静的岔路,江重雪说:“你可有听过道家的无为而治?师父大约就是那样的人,不过有人来求他,他还是会答应的。”
周梨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岳北幽。
居庙堂,杀外敌,秉持正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周梨敬佩这样的人,甚至多过谢天枢。
谢天枢为人仁义,性情淡泊,这使他虽能力超群却不会过多去插手天下诸事,他之道在于无为,就像他曾告诉她的,凡事不可太尽,否则缘尽。
而岳北幽之道就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便佞臣当道,外匪强悍,他仍以一柄长-枪,去战场杀敌。而这,原本是大多数苟活自保的天下人不会去做的。
逆风执炬,即便有烧手之患,也无所惧。
走着走着,看到两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坐在一棵大树下,周梨认了出来,叫他们:“鲁公子,鲁夫人。”
差点忘记了,因为江重雪写了信回浮生阁,把鲁家母子暂时托付给谢天枢,所以他们现在是住在浮生阁的。
周梨看鲁夫人还是脸色空洞,一句话也不说,看来谢天枢也没有完全治好她。
不过她倒是记得人了,看鲁有风时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不像以前那样痴痴傻傻,连饭也需要人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