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似情自由后,抿下嘴角,面对和尚们集体看过来的目光,他装作戚戚然的模样:“人不是我杀的。”
衍理点头:“贫僧知道。”
他微笑:“那就好了,我可以走了。”
衍理摇头:“施主走不得。”
“为什么?”他挑眉,“你不会是想留我下来陪你做和尚吧。”
哥舒似情若做了和尚,定要把这笼着佛气烟火的地方都染上几分胭脂味,所以他笑:“佛门重地,我罪孽深重,还是莫让我给玷污了,让我走吧。”
他讲自己罪孽深重时,谢天枢眼中光芒轻闪。
“施主每年的今天都来我寺中偷药,屡次冒犯我佛,实在罪过,”衍理好整以暇地双手合十,低头道:“施主既然年年都来,不如就留在寺中,也免去施主来回劳苦。”
周梨更加震惊,年年都来偷东西,合着这家伙还是少林寺常客。
哥舒似情笑意湮灭:“臭秃驴,你想软禁我?”
他冷笑,撩起衣袍跨出大殿门槛,脚踏出去半只,被僧众拦住。
正要动手,谢天枢瞬移到他身边,硬是按下他的手,点住他的穴道,旋即向衍理半俯下身:“多谢大师不计他偷药之过,还施以援手,赐药与他,为他解毒。”
衍理笑了一笑,念道:“我佛慈悲。种善因得善果,哥舒施主曾救过我寺弟子一条性命,贫僧要还他这份善果。”
周梨听了糊涂,去看哥舒似情,他哼了一声,不说话。
凭哥舒似情的武功,非衍理对手,他年年来少林寺偷药,早该被衍理擒住,是衍理有心放过,他才能够得手。
五年前,哥舒似情毒性入骨,他也精通医理,但到底有限,无法炼制出可以救自己一命的丹药。
而天下之大,唯独少林藏有最好的解毒灵药金蚕玉露丸,他偷入少林,窃取丹药,被衍理发现。
逃下山时,途遇一名少林弟子倒在地上,被毒蛇所咬,眼看要一命呜呼。
哥舒似情手里刚好有偷到手的金蚕玉露丸,随手便取了一颗塞进那弟子口中。
衍理正好追来,他把那弟子扔到衍理怀中,借此逃脱。
说到底,他是借了少林丹药救了少林弟子,这所谓的救人一命,似乎并不纯粹,但在衍理看来,救就是救,他那时正在逃跑,全然可以见死不救。
衍理没想到第二年他又来偷药,衍理与他交过一次手,立即将他认出,便没有下死手,反而在交手之中探到他脉象已毒入骨髓,惊讶之余,便知晓了他偷药的原因。
于是后来几年,他总会多炼制一瓶金蚕玉露丸,并故意把药放在桌上,让哥舒似情来偷,而每次与他交手,也是想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哥舒似情不知道的是,衍理每年为他把脉,是为了调整炼药的成分,这几年,衍理苦思冥想,如何能解掉哥舒似情身上的毒,可惜,他没有想出来,而哥舒似情的毒日益深沉,几乎连金蚕玉露丸也即将对他失效。
谢天枢也每年与他交手,曾探得他身上有神药护体,如今总算知道,原来是少林丹药。
他看向哥舒似情时露出些许笑意。
这很好,他竟会为了自己这条性命来少林偷药,虽然行为不当,但至少证明,他是有心要活下去的。
谢天枢一直觉得哥舒似情身上有浓重的自毁情结,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快死了,活得灰暗而自弃。
他原来也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
哥舒似情皱眉,低语:“你别想多了,我让自己活着,是为了你,”他一字一句,“为了杀你。”
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的命,就不会一边吃着金蚕玉露丸,一边继续无所顾忌地炼毒了。
他是为了秉承哥舒轻眉的遗命,杀了谢天枢,在这之前,他还不能让自己死。
谢天枢定睛看他,点了下头,“也好。”
哥舒似情怔了怔,哈地一声笑出来。
衍理走过去,终于不用在打斗中为他把脉,摸了许久脉象,又是叹息一回。
哥舒似情五官皱着,正要说一句“别给我再念什么你的佛”就听衍理道:“我佛慈悲,施主毒性太深,难以根除。”
他想了一想,说:“暂且把哥舒施主搬去山后达摩洞,那处清幽雅致,最能清除脏腑污秽。”
他说的是搬,于是几个武僧当真就把点了穴的哥舒似情搬了起来。
谢天枢的点穴手法极好,他功力又深,哥舒似情冲不开穴道,只能任由自己被搬走。
他难得脸都发绿,骂道:“臭和尚,老秃驴,快把我放了,不然我烧了你的药塔!烧了你!再烧了这少林寺!”
一路骂骂咧咧,言辞越发污秽。
周梨心情却不是很好,问道:“衍理大师,他身上的毒真的很难解吗,千年灵芝也解不得吗?”
“千年灵芝是治疗内伤以及提升功力的至宝灵药,但解不了毒,哥舒施主的毒已入骨髓,千年灵芝救他不得。”衍理说。
周梨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予谢天枢:“谢前辈说春风渡可解,真的可解吗?”
衍理还是摇头,却见谢天枢点头,只说两字:“可解。”
周梨轻吁了一口气,衍理眼神微变,看向谢天枢,谢天枢知道他要说什么,对他微微摇头,衍理便明白了,眼神变了变。
江重雪说起另一个黑衣人,抱臂揣测:“那人会是谁?”
“贫僧虽不知那人是谁,但那人已非第一次来偷取千年灵芝,”衍理说:“他武功邪异,原本在贫僧之下,但后来功力大有长进,现在已与贫僧不相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