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楼武功,这门武功在小楼里练成的人不多,因为此步法要配合柔韧协调的身体方能练成,许多小楼弟子碍于身体之限在这门武功前却步。
但是当年在小楼里,有一人将北斗七星步法练得得心应手,那人身体天生有韧性,巧劲十足,十分适合练这门步法,这人就是慕秋华。
谢天枢看着正与一辩打斗的慕秋华,伏阿的北斗七星步法,必是由慕秋华教授,不过慕秋华能练成这门武功胜在天生的身体优势,伏阿却并没有慕秋华那么柔软的体质,他的北斗七星步法火候不到。
谢天枢一语道出这门武功的玄机:“莫掌门,北斗七星步法胜在环环相扣,步步衔接,虽为七步,实则为二十一步,但其中只有七步落地,其余十四步未落地者则是悬空而踏,虽未落地,但仍算一步。”
莫金光眼底光芒突然盛烈,出剑同时,仔细观察伏阿的步法,发现谢天枢说得果然不错。
伏阿的脚每次在落地之前,总会向两个方向轻晃两下,他晃的时候,身体也跟着轻微的挪动,虽然并不明显,但就是这细微的变化,次次让他的剑落空。
“那隐形的十四步,脚所移动之方向,分别为右上左下、左下右上、左上右上、左下右下,左右,右左,最后则落回第一步的右上左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以此避开对手攻击,此为北斗七星步法。”
谢天枢说一句,莫金光便根据他所说的出剑,前三次依旧落空。
待谢天枢说到“左下右下”的时候,莫金光突然扭身甩剑,手腕轻抖,一剑精准地瞄准伏阿还在变换挪动的右腿。
剑向下横扫过去,伏阿只觉小腿一疼,立刻后退,幸而他避得快,不然整只脚都要被莫金光砍断。
但他腿已受伤,使不出北斗七星步法了。
伏阿眼中喷出怒火,他大概是觉得谢天枢废话太多,想向谢天枢出手,莫金光拦住了他的去路。
温小棠避开战局,默默移动到谢天枢身后,占据到一个不容易被偷袭的位置。他手里攥紧木盒,看见那个一直站在最后喘着粗气的大胖子跑来给伏阿助阵,皱眉道:“不好,二对一。”
他说完,才注意到胖子肩膀上竟然还坐了个人,眉头皱得更深,“三对一。”
“不打紧,”谢天枢却说:“莫掌门应付得了。”
是么。温小棠眉头未见舒展,略微担心。
他不希望莫金光出事,如今六大派中,小楼和天玄门相继退隐,青城派覆灭,点苍派自从灵吉死后就有些萎靡不振,所以现在独剩胭脂楼实力最强,也愿与非鱼楼缔结同盟。
他自从登上非鱼楼的掌门之位后,这些年劳苦奔波,为非鱼楼拉拢了许多门派关系,但胭脂楼终究和那些小门小派不同,能得胭脂楼为靠山,非鱼楼将来可进可退,不止自保足矣,还可借助胭脂楼来提升威望。
而且莫金光这人脾性温和,容易为他掌控,所以他一点也不希望莫金光出事。
温小棠脑筋正转得飞快,忽然看见莫金光剑气爆发,他脚边尘埃尽数扬起,手上长剑舞过极为扎实炫目的一轮,长发在山巅的狂风中飞起,身姿极其漂亮,让人目不转睛。
温小棠其实未曾见过莫金光真正认真地与人动手,莫金光从小便扬名天下,就是因为他资质奇佳,这他知道,武林中人皆知,但他也知道,莫金光后来是怎么从璞玉退化为凡石,从此消磨了灵气。
但这一刻温小棠不由得屏住呼吸,定睛看他。
莫金光竟将剑法舞出了迎风破浪的气势,狂风竟被他的剑气引领,攻击向他的敌人。
那胖子被长剑划破了肚皮,血流不止,狂叫着后退。
伏阿把手掌自下而上腾挪,削向莫金光后脖颈。
莫金光背后像是长了双眼睛,轻巧回身,发丝从他面颊飘出去,他以剑气带着风意划向伏阿,唇角逐渐凝固成坚毅的弧度。
一剑得手,伏阿掌心扯开一道极长的剑口,鲜血狂涌。
“好漂亮的剑法,”温小棠看直了眼睛,喃喃道:“这难道就是胭脂楼的……”
谢天枢肯定了他的猜测:“这就是相思十七式。”
“相思十七式,”那名正在解毒的护寺禅师慢慢睁开了虚弱的眼睛,望向先前将他救下的莫金光,道:“传言这门剑法是由一名女子所创,以相思杀薄情者,以爱杀无情人。”
他看了片刻,也不由道:“招招清逸,剑法无双。”
谢天枢点头:“是,与他同辈之中,我未曾见过比他更有资质者。我与他同样年龄之时,剑法并不如他。”
那名护寺禅师笑了笑:“谢施主这样说,将自家徒弟至于何处?”
“江重雪根骨佳,刀法奇,但他比莫金光,少一份灵气。”谢天枢坦诚地说。
护寺禅师道:“可是,这位莫施主似乎……”
他欲言又止。
莫金光在少林寺也住了一段时日,几人都与他有过接触,凡与莫金光有过接触的,都知晓他这人性子温吞,太过唯诺。
“他那人一向如此,我十一岁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是那副样子了,”温小棠轻轻笑了笑,反正他是没有见过那个小时候被传言得神乎其神的神童莫金光是什么模样。
他当年见莫金光时,只觉得他名不副实,蠢笨得很,丝毫不想与他深交。
温小棠微笑调侃:“谢前辈说他有灵气,究竟灵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在剑气上,也在武学上,”谢天枢说,他声音不高不低,但能让莫金光听到,“莫掌门天赋异禀,无论任何一门剑法或武学,都可在最短时间内理解其中奥秘,这便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灵气,若他将来能突破自身的障,当无可限量。”
“障?”温小棠挑眉。
“莫掌门身上的障有二,一,为太懂,天赋太过,灵气反被灵气误,二,为怕。”
温小棠知道莫金光在听,他有意为莫金光探出他自身局限在何处,立刻问道:“怕什么?”
“怕世俗眼光,”谢天枢道破天机,莫金光正在对招的身形轻微一顿,“世人叹他璞玉化石,岂知便是世人让他有此改变。剑法不该有怕,若生出这念头来,剑法自然不够纯粹。”
温小棠偏头,念出这两个字:“纯粹。”
谢天枢不再多言,莫金光的剑法是极好的,并不需要指教,随着年岁越深,他的剑法会越来越精湛。
莫金光需要的不是别人来指导他的剑法,他需要破解他的心魔。
许多习武者欲要攀上武学的高峰,却在最后一刻,陷入深渊而始终不能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