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看你想做到什么程度了,是无懈可击,还是疑罪从无。”
“方律师,我似乎明白了你的一些说法,可是该怎么把张白的病逝与蒙椰的自杀相关联呢?”
然而这一次,方娅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平静的注视着何海江的眼睛。
饶是纵横黑白两道多年,何海江也不由得心跳加快,这双眼睛太过平静,却又太过犀利,似乎一把锋利的匕首,锋芒逼人,这样的女人,难怪可以问鼎巅峰。但是想要让何海江主动坦白什么,显然难于登天,何海江的心理素质也是经过了半辈子的磨砺。
方娅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看来何先生还是不相信我啊,恰好,我也不信任何家,所以事先进行了一些调查,然后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方娅说完,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文件夹,将一张纸放到了面前的小圆桌上,示意何海江查看。
何海江拿起了纯白颜色的纸张,只一眼,脸色骤变,眼中甚至不自主的染上了隐晦的杀意,声音有些阴狠。“这张诊断报告是从哪得来的?”
何海江手中所拿的,正是何清凉十年前检查单的复印件,上面的诊断结果为:多脏器急性功能衰竭!
“何先生如此抬举卫十命,又为何总是小瞧了我呢?而且我似乎刚进门的时候就说了,段锦瑟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是变数,就像这张诊断报告的复印件,这是别人寄给我的,很可能就是段锦瑟,你猜,她若走投无路,会将这样的复印件寄给多少人呢?”
何海江紧紧盯着方娅的眼睛,没有从她的神色中看到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有话不妨直说。”
方娅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报告递给何海江,何海江看清上面的文字脸色更加难看。
“你先不用着急动怒,这份是何清凉的尸检报告,也是最有利的证据,上面明确记载着何清凉死前的健康状况,并不存在多功能脏器的急性衰竭,也就是说,十年前的那张诊断报告是错误的!但是张白不知道,他只知道曾经患有同样病症的何清凉活了下来,于是,一场缜密的策划就此开始。”
“张白有目的的接触何清凉,并且骗取了他的信任,对于何家而言,只要做一张假病历,将假病历的时间设定在张白与何清凉交往之前即可。此后,张白一点一点调查着何清凉康复的真相,并且自认为获得了真相,然后着手实施。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来了,张白所调查到的所谓真相必须要牺牲掉蒙椰,这,就是杀人动机!”
听完方娅的假设,何海江的情绪果然平静了下来,他似乎也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思维的缜密程度,以及她是真的无所谓生死,只关注输赢。
“何先生,我说了这么多,何先生是否也要表示一点诚意呢?否则单凭我一个人,也是回天无力。”
何海江这一次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了。“十年前何家确实与蒙家有交集,而且因为一些意外,导致了蒙梦昃的死亡,蒙家的两个孩子也不幸失踪,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方娅的在桌子下的食指微微一颤,脸上却毫无波动,连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
何海江对于方娅的表情显然很满意,于是继续说了下去。“事后,我们家也对蒙家进行了相应的补偿,可惜一直没有得到段锦瑟的理解,后来段锦瑟离开了故土,不知去了那里,谁曾想,十年之后,两家的孩子竟然也有了交集,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方娅点点头。“非常好,不过如果是我,我会这么说:十年前,何家在创业阶段得罪了不少人,引来了仇家报复,途中偶遇了蒙家四口,蒙梦昃死于非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包括他的孩子也在冲突中走散,下落不明,事后何家虽然极力补救,却于事无补,也没能得到段锦瑟女士的原谅。不过还差了些什么,何先生,您猜是差了什么?”
何海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娅轻轻启唇,一字一字的提醒。“还差死无对证,一切建立在死人身上的联系,都是死无对证。张白所找的杀人动机,就在这里,据我所知,段家祖上似乎从事了一些阴阳占卜,断人凶吉的工作,令郎在十年前突然遭遇诡异的罕见疾病,药石无方,医院无解,那么作为父母,一时间病急乱投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海江的神色有了触动。“你是说是我们何家请来了蒙家,然后遭遇仇家报复,蒙梦昃意外身死。”
“没错,如此后面何家对蒙家的调查和照拂也就顺理成章,只是段锦瑟自己进行了回避,不想接受帮助罢了。随后很快,令郎被误诊的消息传回,何清凉的病自然也就痊愈了,证据就是警方出具的权威性的尸检报告。而张白对此事的误解也由此而来,张白必定调查到了段锦瑟祖上从事的职业,加上蒙家一死两失踪,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推测出了一命换一命的救命之法,而目标,就是段锦瑟仅存的孩子:蒙椰!”
何海江听后不怎么赞同。“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而且又如何证明张白有这个疯狂的想法和依据。”
“法庭之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涉及生死之事,前不久不是还闹出了雪山吃人的新闻。至于依据,不就在这里吗?”方娅晃了晃何清凉的尸检报告。“何清凉的dna检测出了他人的dna,而那个人就是蒙邪,但是蒙邪已死了,对此张白会怎么想呢。”
“那是因为我儿子小的时候曾经动过大手术,进行过大量换血,以及骨髓移植。”
“是,但是张白不知道,尤其他会主动打探消息,然而何清凉年幼时记忆模糊,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手术。而这也加大了张白的怀疑,至于张白是如何确定蒙邪的dna的,这就是整个案件的关联点,也是完美循环中最有力,最无懈可击的一环,何先生想好了吗?”
何海江一瞬间明白了方娅的意思,她想要制作一些条件,让张白的怀疑顺理成章,同时也是张白杀人动机的直接来源。“可惜了,我并不知道蒙邪的尸体在哪。”
方娅笑了笑。“是吗?那为什么在最开始的陈述中,何先生直说蒙梦昃死于意外,连同蒙家的两个孩子也失踪了,而不是一个孩子呢?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要找蒙邪的尸体了,只要找到他曾经遗留有dna的物品,例如段锦瑟那里,不也是正好,当然,如今看来,找到尸体是上上之策。”
何海江没有动怒,只是表情阴晴不定。
方娅继续说道。“纸……包不住火,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机会,斩断一些麻烦呢,一劳永逸,永绝后患,毕竟卫十命其人,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过了许久,何海江仍旧没有说话,反倒是房门突然打开了,何夫人突然走了进来。“埋在一处郊外的度假区。”
何父猛地看向何母。“你!”
“我怎么了?畏手畏脚,我儿子什么时候才能瞑目,难道你想让他遭万人唾骂吗?方律师,我知道你怀疑什么,都无所,你只要知道,你和我们何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出了事,你也跑不了。”何母显然在门外听了有一段时间了,直到何海江犹豫不定,这才闯了进来。
方娅的唇角微微上挑,勾起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同时眼底划过一阵剧烈的波动,不过转瞬即逝,至少忙着吵架的何家夫妻没有注意到。“这不用你说,那么将细节详细的告诉我,我们需要在明天开庭之前布置好一切,一旦开庭,警方就会介入调查,而我们不需要提供确切地址,只要给以一些线索,警方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蒙邪的埋尸处。只是在警方查到埋尸处之前,我们都不能有任何动作,所以一切,都必须在开庭前准备好,确定做到万无一失。”
“好。”何海江也有些认命的架势,毕竟当埋尸地说出口的一瞬间,何家就注定脱不了关系,既然如此,不如当真放手一搏,没准可以摆脱掉这个大麻烦。“你推测的没错,蒙家确实是我们请来的,只是他们拒绝了救治清凉的要求,但是我从监听器中了解到,他们其实有救治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十分苛刻,而且代价极大,所以他们不想冒险。我放他们离开了,谁知这么不巧,蒙梦昃还是死了……”
方娅打断了何海江的陈述。“是巧合吗?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吧,何先生若想万无一失,最好不要在考验我的能力和耐心,如实说,你简单,我也简单。”
何海江被噎了一下,没有反驳,显然再次被方娅说中了。“没错,就是欲擒故纵,蒙梦昃死后,我让人将蒙家的孩子带回来,既然他们蒙家自己不动手,那我就自己来,恰好清凉病症发作,需要大量输血,并且进行骨髓移植,因为清凉自身的生理功能已经不能自主产血了。”
“于是,我将那个小的给清凉换血,手术后将人带回何家看管,谁知那个小的不经折腾,闷死在了箱子里,那个大的倒是活了下来,然而诡异的是,根据下人报回来的消息,蒙家大的那个孩子回到了段锦瑟的身边,可是我很清楚,真正的蒙椰其实就在行李箱里。事情太过诡异,我也没敢将段锦瑟逼急了,而段锦瑟好像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最后带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离开了,我也就没有继续追查。”
方娅两手交叠。“何先生,事情只怕并未结束吧,既然你们绑了那个大的孩子,那么人呢?”
第73章 第七十三条鱼
何海江思索了片刻, 似乎自己也很迷茫。“其实蒙家的事也很棘手,到了后来我也是感觉捅了马蜂窝,方律师应该查到了,我的两个哥哥都死于意外事件,甚至是恰好路过,别人自杀,煤气爆炸遭受无妄之灾这样巧合的死亡,甚至自此之后开始频繁倒霉, 何家之所以洗白,一方面是大势所趋, 另一方面也是这种诡异的压力。”
何海江点了一支烟, 一边回忆, 一边继续叙述。“蒙家和段家历史都十分悠久,世人只知道段家从事阴阳玄学,却不知道, 蒙家同样拥有自己的秘技,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神秘区域的入口,而那个区域仿佛无所不能,只要你肯付出代价,就可以实现所有的愿望,正是因为我在监听器中听到了蒙家夫妻的谈话, 才确定我儿子真的有救。”
“当年邀请蒙家一家到来, 蒙梦昃和段锦瑟一见到清凉的情况,就直接拒绝救治, 说是我们家损阴德的事做了太多,太多怨魂怨气凝聚,无法驱散,哼,这种鬼话怎能相信,于是我留了个心眼,在他们的房间里提前安装了监听器,果然,晚上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讨论了清凉的事,根据他们所说,清凉的脏腑衰竭之证想要治愈,只能将脏腑连同血液全部更换,但是上哪去找这样的人,而且因为要用蒙家秘法移植,就需要大量的蒙家血脉作为药引,换脏工程浩大,所需血液也远超常人能够承受的范围。”
“之后你就知道了,我放任他们离开,后抓回了他们的两个孩子,大的叫蒙上,小的叫蒙邪,当然,后来大的那个据说改了名字,改叫蒙椰了……”
屋里讨论之际,虞七正着力用灵力和灵识联系蒙椰的魂魄,毕竟这可是了解蒙椰的好机会。蒙椰虽然神智不全,但是也感受到了虞七所表达的意思,眨眼就出现在了何家的卧室里。
卧室里的三人不由自主齐齐打了个寒颤,何母搓了搓胳膊。“突然凉快了不少,是调了空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