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牧清寒这般说,杜瑕不以为意道:“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且不说你我是夫妻一体,谈什么你我?再者原先我们家那样穷,你送给我们家的东西难不成少了?若是换成银子堆起来,只怕有好几个我这般高了,莫非我还得一笔笔记清楚了,挑这会儿挨着还给你?那也忒没趣。”
顿了下,又听杜瑕笑道:“如今咱们都宽裕,说银子倒也俗了,唯独一点,你年纪轻轻就挂了五品的官儿,连着我也成了诰命夫人,也只比师母略矮一分罢了,外头谁不羡慕我?我还没谢你呢,你倒反来对不起我,哼。”
牧清寒听后果然回转过来,却也不得意,又拉着她的手赔不是……
因牧清寒的爹娘早没了,杜瑕便是没有公婆,自然没处立规矩,只要家里不来客,便是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妨事。
成亲后头一天早上,两人都在炕上赖到日上三竿,这才磨磨蹭蹭的起。
毕竟是年轻夫妻,又是新婚燕尔,不免格外痴缠些,分明是单薄的春衫,愣是脱了穿,穿了脱,折腾了许久才罢。
只是那一套事先准备好的到底不能穿了,一边袖子竟不知什么时候给牧清寒扯破了,杜瑕臊的不行,只把自己蒙头卷在被子里。牧清寒当真对她又疼又爱,欢喜极了,也不叫人进来,亲自去屏风外头的衣柜里翻找。
如今杜瑕衣裳也极多,牧清寒翻了一阵,直觉眼花缭乱,却又耐着性子继续,良久才拿出一套来笑着问道:“你白,穿这个水红的吧,正和时令。”
杜瑕闻言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来,拨了拨黏在脸上的头发,朝他啐了一口道:“什么白,开封这样干燥,冬日里风也大,夏日偏日头也足,娘都说我比在陈安县的时候黑了许多,叫我敷珍珠粉呢。”
牧清寒自己也重新拿了一套,浅蓝色底,镶着红边,跟杜瑕那套倒也能配成一对。
他把衣服拿过去,对妻子一本正经的道:“哪里黑,我昨儿都好生瞧了,又白又嫩,哎呀!”
话音未落,杜瑕就给他满嘴的胡言乱语弄得脸上发烧,随手抓起枕头丢了过去。
那枕头里面塞得满满的谷壳,中间还有一根沉香木的芯儿,也颇沉重,是以也把牧清寒唬了一跳。
外头值守的阿唐和小燕听见动静,纷纷敲门问怎么了,牧清寒一把接了枕头,又抓住杜瑕不叫她继续往被子里钻,笑着答道:“无事,打水来,叫厨房开始做早饭吧。”
因春季日短,两人这么一磨蹭,转眼就到了晌午,若再懒怠会儿,保不齐太阳就要下山了。
两人趁着日头好,去二院骑了一回马,又射箭。
杜瑕原不会这个,只是如今交际的多了,前有十八般兵器样样熟悉的庞秀玉,日后说不得也有更多武将家眷往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也就叫牧清寒教自己。退一万步说,便是不用在玩乐上头,好歹也是一项防身的本事,多学点总没坏处。
牧清寒酷爱骑马射箭,见她主动要学,乐的无可无不可,亲自找人为她量身打造了一把轻弓,又手把手的教导。
“你如今身量差不多长成,这弓的尺寸便可定下了,等练得时日久了,力气大了,再照着尺寸加些分量也就够了。”
杜瑕就认真学,每每他和自家兄长上班去了,她便会跟何葭、庞秀玉一道玩耍,天气好了还去郊外遛马。
三个女子均是一色骑装,手持马鞭,肩挎长弓,当真英姿飒爽,只叫路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杜瑕和何葭如今都只是半吊子,可庞秀玉却是真功夫,每回出城必然不落空,说不得要打几只山鸡野兔飞鸟回来打牙祭,倒给家里省了许多采买的花费!
去年她跟卢昭夫妻两个强强联合,不顾劝阻深入密林,竟就打了两头野猪,硬生生拖了回来,又叫最擅长观察的心腹去寻着踪迹掏了老窝,将那十三只野猪崽儿一发都捉了。
这时候基本上都是地广人稀的状态,但凡靠近山林野地的村镇,往往时常受到野兽侵害,不仅损失粮食,更时常有百姓被野兽所伤,便是丢了性命也是有的。故而当时庞秀玉和卢昭一行人威风凛凛的绑着一串儿大小野猪下山时着实轰动非常,村民啧啧称奇之余都是千恩万谢。
那夫妻两个也是豪爽,一来见本地居民生活并不是多么富裕,二来野猪太多太重,他们这样也无法赶在天黑前回去,便大方的分了一半出来,剩下的拿回去后也都分与友人。
何葭知道后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只要拉着庞秀玉拜师。庞秀玉缠磨不过,最后半推半就的应了,如今倒也尽心指导,叫何葭箭术进步不小。
几位密友都这般,杜瑕自然不甘落后,也得空就拉着牧清寒练习,偶尔他不得空就跟何葭一起去请教庞秀玉一回,众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现在想起来,杜瑕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觉发笑。
旁边的牧清寒伸手逗她,闻名缘由之后略想了一会,道:“等回门之后,咱们便去郊外庄子上居住,如今正是桃李芬芳的时候,美得很。对了,每年秋季圣人都会组织围猎,这几年虽越来越敷衍,可难得热闹,五品官及以上都去得,也让带家眷,今年你便跟我一同去玩。”
杜瑕自然答应,也笑着说:“前儿你还说委屈我,如今可怎么着了?我这不是又托了你的福?”
作者有话要说:
ps:何厉何大人表示:面子算个屁哦!
第六十五章
婚后三日回门。
牧清寒从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杜河与王氏亲眼看着长大的, 对他的人品心性再放心不过, 可毕竟是女儿嫁出去了,还是不舍,这日天不亮两人就都起来了。
这几日老两口都基本上没怎么睡着, 一个劲儿的担心女儿会不会不习惯,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如今只都熬了两个黑眼窝, 明晃晃挂在脸上。
杜河到底觉得不够,又坐不住, 便亲自取了银子,倒背着手去街上溜达,预备看有什么额外的好货买来, 供给女儿同姑爷吃喝。
王氏生怕给儿媳妇笑话, 不免要往脸上擦些脂粉面霜,又亲自去厨房看,翻来覆去的拿着单子比照,生怕漏了什么。
刘嫂子正忙着, 一抬头见她又过来了,便不由得笑道:“太太只管放心, 您这都对了好几天了, 一应都是齐备的, 短短不会出一丝儿差错。”
王氏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不过还是叹气,第无数次的念叨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女孩儿多么贴心, 便是寻常男人都没她能干,又有主意。早些年这个家竟大半都是她撑着,不知吃了多少苦,却从不要什么,又自己掏钱买了宅子,半分不要我们的,叫我如何不疼?”
顿了下,又喃喃道:“那女婿虽好,可也是犟,这两个人万一闹起脾气来,家里也没个长辈坐镇,虽免了拉偏仗的苦,到底不放心。”
“太太多虑了,”刘嫂子一面麻利的洗菜,一面安慰道:“姑爷人是极好的,素日疼姑娘跟什么似的,哪一回来不是捧了海一样的玩意儿逗姑娘开心?我见来迎亲那日乐得嘴都合不拢嘴,如今好容易娶回家去必然好生供着,又哪里会吵嘴?再者也没有公公婆婆压着,又是自己住,更没什么大姑子小姑子大嫂子的搅和,必然和和美美!”
她是早在陈安县时候就跟着杜家的老人,如今也有五六年了,这位姑爷对自家姑娘如何,大家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断然不是外头那些朝三暮四的货。
见王氏依旧难言愁色,刘嫂子又支招说:“若太太实在不放心,不如索性去那边住几日,也添些人气。”
王氏难免有些意动,可细想之后却又摇头,道:“不好不好,古往今来多少事儿都是坏在长辈多管闲事上头,有长辈在又束手束脚的,许多原本不算什么的小事反而要不好收拾。我自己就不喜婆婆胡乱插手,想来岳母也是一般,既然是自己经历过一会的了,何苦再去叫他们难做?”
说完又笑了,道:“左右我那个女儿极能为,如今也学得骑马射箭的,两家隔得这样近,若真受了委屈,谁还拦得住她?”
当年杜瑕跟王氏说起自己不会对婚姻生活屈就,甚至还有那些个和离的话时,王氏还觉得这姑娘左性了些;可现如今她真的嫁出去了,王氏却忽然又觉得女孩儿家刚烈些才好,至少不叫自己受委屈……
不多时杜文和何葭也都起了,相携过来,王氏倒有些惊讶,问:“咱家也不学着那些大户人家早起请安甚的,如今还早呢,却起来做什么?”
杜文笑笑,先伸着脖子往外头瞅了眼,这才回道:“今儿妹妹回门,偏我还要去翰林院,也睡不着了,且看看能不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