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愿意,早从一开始不打这个主意也就是了!可这会儿圣人都已经指婚,昭告天下,哪里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不多时,九公主来了,一看三皇子也在,当即笑吟吟的问道:“三哥素来是个大忙人,今儿怎的有空进宫来了?可是与我带什么好玩意儿?”
哪知一贯爱与她说笑的三皇子这回却微微拧了眉,尚未开口,上首的皇后已经忍不住质问道:“九儿,进来那苏平频频送东西与你,你可曾回赠过?”
一听问这事儿,九公主面色一变,登时没了小模样,不大乐意的摆弄葱白手指上新得的猫眼儿石戒指,避重就轻道:“我们毕竟尚未成婚,男女授受不亲。”
“糊涂!”三皇子斥道:“你们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只等完婚了,算什么私相授受!我且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却是怎么个想法?”
不听还好,一听这个,九公主直接把眉毛扬起来了,不怒反笑,反问道:“他这是找你告状了?哼,没什么本事,脾气倒是不小!”
“九儿,你莫要胡闹,”见此情景,皇后自然也就明白了,当即有些头痛的叹道:“早前说要联姻的是你,这回闹脾气使性子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如何?须知明旨已下,便是金口玉言,改不了了的!”
九公主心口一堵,又想起来苏平的音容样貌和粗鄙言行,越发觉得糟心,干脆道:“他无才无德,甚至连个好模样都没有,能尚主还有什么不高兴的!非要本公主上杆子巴结他么?他算个什么东西!”
“胡说八道!”三皇子当真气急了,拍案而起,道:“你素来娇生惯养,旁的是我与母后可以纵容,这一回却是不能够了。不管是福是祸,皆是你自己闯下的,这会儿又来后悔也是无用!”
九公主本就外柔内刚,是个有脾气的,如今见自家三哥也这样说,当下气急败坏,抬手将桌上茶具一发扫落在地,然后踩着满地碎瓷器茬子怒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你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就苏平那等货色,若非有所图,捧着一座金山来我都懒得瞧一眼!如今我已将苏家抓在手中,你还嫌不够,非要我堂堂皇后所出嫡公主去卑躬屈膝讨好与他不成?”
勇气这种事情往往是难鼓起,却容易消散的。
当初九公主之所以能下定决定下嫁苏平,说白了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七公主时常与她气吃,这才咬牙做出决断。
可如今圣人将她的婚期无限延后,无疑给了九公主极大的缓冲余地,然后她不禁要将苏平与其他儿郎比较一番。怎奈她本就看不上苏平,越比较便越是毛病多,最后竟没一点儿能入她眼的地儿了……
女孩儿一辈子能嫁几次人呀,谁不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如今她却要为了兄弟大业牺牲至斯,心里头哪能不委屈!
这已经够了,谁曾想苏平瞧着老实,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竟敢跑去三哥面前告状,叫她如何忍得?
她才是公主,金枝玉叶,只有她摆布旁人的,何曾又旁人算计她的份儿!
这苏平,简直混账!
“你这是做什么!”究竟是亲生骨肉,又确实付出良多,皇后见她这般,先就不忍心,忙起身将她拉过来,又一叠声的叫宫女来打扫碎片,又检查九公主鞋底,生怕扎伤了。
三皇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只道:“九妹,你这是何苦!”
九公主一僵,索性趴在皇后怀中大哭起来。
什么何苦,生在帝王家,哪里有那么多的随心所欲!
何苦他们兄妹是皇后所出,若三皇子不能顺利登基,来日他们母子三人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九公主自己也知道这么做不妥,可到底心里不愿意,也觉得能拖一日是一日。她甚至也曾无比阴毒的想过,父皇为何不叫那苏平也跟着出征,说不得他就死在外头了,到时候自己只需装模作样的为他守节几年,苏家必然也是服服帖帖,何苦似如今这般,眼见着就要赔上后半生。
哭归哭,闹归闹,九公主到底也不是那等会任性的人,发泄过后便主动向母兄赔罪,并言明明日就叫人捎几句话出去,暂且安了苏平的心。
见她这般委曲求全,皇后也十分心疼,摸着她的头感慨道:“终究是,委屈你了。”
因在母兄面前,九公主也不强颜欢笑,只苦笑一声,幽幽道:“也罢,这些年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也该付出点儿什么了。可若有来生,我情愿粗茶淡饭,也不要再生在帝王家!”
三皇子也安慰一回,母子三人便又故意说些轻快话题,九公主也暂时丢开烦恼,抓住所剩无几的团聚时光与他们说笑,气氛这才好转了。
三皇子到底是已经开牙建府的人了,长时间逗留后宫不是正事,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便起身告辞。
九公主却叫住他,又转身对皇后软声哀求道:“母后,我这些日子也憋得狠了,可否让我去三哥府上松快两日?并不敢乱跑。”
皇后本就心疼她,且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当即应了,叫她只管去,自己去同圣人说。
九公主欢欢喜喜的谢恩,只叫宫女去收拾行装,她自己却先同三皇子走了。
路上,三皇子还不忘嘱咐她,说:“才刚我同苏平说你伤着了,还在养着,若回头你实在耐不住要出去逛去,可别漏了馅儿。”
九公主满口答应,又忍不住掀开车帘,去看街边繁华景象,双目中满是欢喜,看见普普通通的耍把式人也欣喜异常,便如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天真少女般烂漫,哪里又有同三皇子谋划大事时候的果决狠厉?
三皇子看的心头一片柔软,又想起来这个妹妹也不过十来岁年纪,却老早就开始帮自己分忧解难,心下越发难受得紧。
两人走了一段,拐了个弯,便要上桥。
开封城内桥都不宽,而三皇子的马车十分宽大奢华,往来行人老远一看就知道是贵人经过,不敢相争,人人避让开来,叫他先过。
而三皇子依旧十分和气有礼,并不趾高气昂,还同过往让路行人点头示意,引得众人啧啧称赞。
等行至桥中央,四下无人,却听九公主嗤笑一声,在车厢里说道:“三哥日日如此,不累么?”
三皇子轻笑一声,神色不变,反问道:“九妹也日日如此,不累么?”
他们兄妹二人也是半斤八两,都在外经营的好名声,任谁说起来都要竖大拇指的,因此九公主这么一说,三皇子就顺势反击了,十分麻利。
九公主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几声,话头一转,问道:“南边那人,可靠么?”
三皇子眉头微蹙,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把实话说了:“却是我忘了同你说,南边的人已经折了两个,我却说不好到底是谁下的手。”
九公主吃了一惊,追问道:“却是哪两个?谁这么快的手?”
男人哪里有不好色的?这些年三皇子派人培养的那些女子个个身怀绝技,国色天香,且有十分过人之处,等闲男人见了根本把持不住,到底是哪个,竟舍得杀了!
三皇子做了个嘴型,九公主瞬间瞪圆了眼睛,旋即却又恢复平常,问道:“东西也给揪出来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摇头,神色中隐隐有些得意。
九公主见状,这才跟着松了口气,并不以为意道:“也罢,死了就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在就好,若日后他们听话,咱们相安无事;若是不听话,说不得就要使杀手锏了。”
兄妹二人又说笑一番,九公主也没追究兄长隐瞒至斯,气氛倒也融洽的很。
等他们刚一下桥,另一条小路上却走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冲三皇子躬身行礼:“见过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