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光一日三遍的叫太医汇报情况,又赏了他和生母许多药材、珍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好。
本来在圣人心中,十二皇子就被定义为那种不如几个兄长会算计的孩子,便是有些小聪明也无伤大雅。
这一次的事情本来是他挤掉三皇子,自己上位的最佳时机,可他却偏偏不顾自己,反而舍命为十二皇子求情,这份赤子心性,怎不叫人动容?
莫说皇太子、二皇子等冷眼旁观,恨不得三皇子就此完蛋的儿子们,就连打从一开始就出手替三皇子抱打不平的七皇子,也犹嫌太过头脑简单,不分主次了些。
当然,七皇子也是个好的,至少遇见事情还能先将兄弟情谊放在前头,知道维护兄长,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可反观其他的、尤其是身为兄长的皇太子和二皇子,分明还没弄清事情原委,不过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按耐不住,怎不叫他寒心!
要说震动最大的,却还是三皇子本人。
老实说,他料定会有人借机对付自己,可却没想到十二皇子竟真能这般豁的出去!
当然,经过上一回的事情之后,三皇子自然是不信十二皇子这么做是全心全意为了自己,可既然能替自己解围,倒也不错。
九公主也道:“无利不起早,若非此事对他有好处,他又哪里肯这般下死力气!”
要说原来,十二皇子在圣人心中位子虽重,可也不过是老父亲疼爱聪慧漂亮的小儿子那般,从未委以重任。而经过这回的事情之后,恐怕圣人的看法也会随之转变:
一个人连天下至尊的宝座带来的诱惑都能抵挡得住,那么必然值得托付一二!
不过几日,十二皇子脑袋上裹的纱布还没拆,伤口还没好,只在宫中养伤,圣人却既没将他的差事还给三皇子,也没给了旁人,反而叫他好生将养,又升了他的生母萧嫔为萧妃。并明确表示是为了奖励她善于教养儿子,十二皇子忠勇正直、重情重义,颇有他当年的风采……
与这个消息相比,后面一日三皇子被解禁的事儿也不算事儿了。
所有人都开始迷糊,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当年立皇贵妃之子为皇太子也就罢了,哪成想几年后就开始顺理成章的抬举皇后之子三皇子,然后又是肃贵妃的二皇子。
结果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也没能维持几年,竟又跳出来一个七皇子!
这还算,今儿他老人家竟又亲自抬举了一个十二皇子!
谁都知道萧妃本是皇后阵营的,十二皇子也是跟着三皇子走的,可那是当年,如今她已身居妃位,十二皇子也已长大成人,开始正式独立办差,便也有了许多可能……
所以眼下的关键就是:十二皇子到底要自立门户,还是继续支持三皇子?
第九十七章 【宝宝】
不管皇位之争再如何惨烈, 所幸牧清寒出征在外, 杜瑕有孕在身不便出门, 何厉依旧请病在家,杜文也以照顾妻子的由头推了一切应酬……
他们这般情况, 就是外人也不便来访, 这两家便如铁板一块, 当真叫人无计可施。
到了十一月底, 那一众皇子为了刷最后的名声和印象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时,肖易生终于回京述职,且有极大的可能留任。
本来各地回京述职的官员应当在十月到十一月上旬就陆续抵达的, 怎奈一则肖易生任职所在地路远难行,二则中途竟遇上大雪封山,纷纷扬扬日夜不停下了十日有余,包括他在内的数名官员一口气被堵了半月之久, 最后还是临时征调当地民夫连夜开挖, 这才勉强辟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细小通道来。就因为这个, 马车也不能过, 只好都舍弃了,人力背负行李, 然后去附近的镇子上就地租用。
可苦了那些随行的夫人小姐了, 她们大部分人竟都不会骑马, 而挖出来的同道又过不去轿辇和马车,因此只能步行。而雪地难行,不少人都湿了衣裳鞋袜, 当夜便发起烧来,请医问药不免又花费些时日,这才拖拖拉拉到了现在才到,依旧有几位女眷病歪歪,瞧着情况竟十分严重。
牧清寒和杜文两人的师娘虽没病倒,可到底也感染风寒,杜瑕去拜访的时候看着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眶凹陷,面皮发黄。
“夫人怎的就这般了!”杜瑕看着十分唏嘘。
元夫人才刚要说话就先咳嗽几声,不多时面上便浮现出一丝病红,略喝了口水压压才微微有些气喘的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偶感风寒罢了。”说着却又玩笑似的说道:“也亏我这些年练出来了,年纪虽大,可身子骨竟硬朗许多,你没见我同行那几位夫人,这会儿谁有我好?都是在家休养,连客也不能见的。”
他家风气本就质朴,尤其是外地赴任更是谨慎,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元夫人亲自动手带着丫头们做,虽然累些,可身子确实健壮许多,也算意外之喜。
杜瑕也笑道:“却也是我打扰夫人休息了。只外子出征,我若不亲自来瞧瞧,实在心下不安。”
“如今你我都是一般的人,”元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且老爷都说你女婿极能为,再过一年二年说不得又要升,你如何还要这样拘束?敢是几年不见,生分了?”
杜瑕让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说:“既如此,我依旧喊您师娘,听着也亲热。”
元夫人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就是这样才好。”说完,又瞅一眼她的肚子,叹气道:“你还说是打扰了我,殊不知我却更担心扰了你。外头天儿这样冷,昨儿夜里我听那西北风呼呼刮了一晚,几年不在北边,听着竟有些心惊胆战的,可怜你一大早还巴巴儿的赶过来。听说约莫就是这两个月了?可惜慎行不在家,不然当真是人间天伦,平生第一喜。”
说起这个,杜瑕自己也有些不是滋味,可终究皇命难为,又是关乎国家命脉的大事,她这个当军嫂的,自然也得有相应的觉悟。
想到此处,她当即挥开愁绪,说道:“夫人不知,我这些日子却住在娘家,也十分近便,坐车不过一刻钟便到,道路也平坦。”
元夫人听了这个,这才好些。
两人又说了一回,就听外头的人通报说姑娘来了。
杜瑕刚要起身相迎,元夫人先就按住她,笑道:“你们也不是外人,何须多礼?且她身份还不如你,没得叫你这般!便是她自己见了也惶恐呢。”
“我听说杜姐姐也来了,可在屋里头?”
正说着,就见肖云从外头进来了,边说边让丫头替自己解了身上的白狐狸皮斗篷,露出里头一身樱草色绣仙鹤纹样的斜襟长袄来,胸前挂着眼睛点着小颗红宝石的蝙蝠坠子,下头是烟灰紫的百褶裙子,用玉媛压着,底部微微露出一点上翘鞋尖,正是今年时兴的打扮。
杜瑕歪头打量她几眼,见她额间一点原白的螺钿月牙花黄十分俏皮可爱,便笑道:“却是哪里来的美人儿!快过来给我瞧瞧,也好亲香亲香。”
元夫人一怔,旋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肖云自己也是前仰后合,多年来一直跟着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然后大着胆子对杜瑕道:“真是夫人惯会拿我们家姑娘说笑的。”
杜瑕正想寻个由头逗着元夫人多笑笑,这才能好的快些,见状就说:“好丫头,可是吃醋了?来,你也过来,过来了我也疼你!”
说的一屋子人越发笑疯了,吓得外间窗户边上挂的两只鸟儿嘎嘎乱叫,翅膀上扑腾下来无数羽毛乱飞。
因洪清宽和有礼,又是个会照顾、迁就人的性子,也不爱掺和什么朝堂纷争,因此成亲后肖云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不光身体好了些,就连胆子也大了许多,当即上来作势要拧杜瑕的脸,又撒娇道:“姐姐老这么拿我取笑,我却委屈的很了。”
杜瑕见她面色甚好,也就顺势笑道:“好好好,我是最见不得美人委屈的,说说吧,如何补偿?”
肖云正等这话,当即拍手道:“姐姐你不知道,因今年格外冷些,你家铺子里的轻袄也十分好卖,尤其是那几样新款式更是火爆。我叫人去问了好几回了,竟还要再等好几天呢!若你是真心,便直接送我几件,我也不必排队了,也不记恨你了!”
元夫人听了又笑出声,指着她道:“你也是个不客气的,竟开口就要东西,传出去人家当你什么破落户呢,只管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