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十二皇子又有些恼羞成怒,已经达到目的的杜文很有眼色的告辞。
十二皇子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发了半晌的呆,良久才愤愤的朝地上的残骸中踢了一脚,骂道:“混账,都是混账!”
转眼就是元月十五,开封内外处处彩灯高挂、锣鼓齐鸣,这座沉寂许久的古城终于再一次活过来,深深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
时下流行赛灯,就是但凡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悬挂许多花灯,且比起挂在自家孤芳自赏,众人反而愿意挂在墙外。若是多了,只管在街上两道墙头之间扯上绳索,密密麻麻的挂满了,不等天黑就点起,那才叫日月同光呢!
杜家女婿刚被封了爵,自然也要随大流庆贺一番的,也叫人采买了许多花灯。
有十二生肖的,有四时花卉的,有岁寒三友的,皆精巧无比,剔透绝伦,叫人挪不开眼睛。
王氏亲自带人挂了,又在上头坠了许多灯谜,几乎照亮了一整条街,映红了半边天,引了许多百姓扶老携幼的出来看,便是大家同乐的意思。
杜瑕与杜文心里揣着事儿,只是勉强出去应付了一回,然后便借着为边关将士祈福的由头缩回去了,任谁相请也不出门。
正月十六,杜文同十二皇子结成联盟的次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说皇后突然被检举,说多年来打压嫔妃、残害皇嗣,又勾结前朝大臣干涉朝政等等,不管有的没的,罪状竟多达二十二条!
圣人同皇后乃是发妻,饶是当初结合有些政治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多年过下来,着实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这会儿乍一听到这个,自然是不大信的。
可紧接着,竟有宫女冒死指证,嫔妃附和,又给出了许多看似叫人完全无法辩驳的铁证!
刚因为边关打了胜仗而身子好些的圣人见状,险些气昏过去,刚要再细细盘问一番,那宫女竟重重叩头,求他庇佑她的家人,然后就在那大殿之上一头碰死了!
这还不算,又有唐芽深夜冒死求见,直接言明三皇子意图勾结党羽篡位,结果拉拢不成,便要陷害,如今苦主命悬一线,亲属已经求到门上来……
圣人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然后手脚发抖,竟是又厥过去了!
原本圣人底子不错,这段时日调养的也好,恢复的可以,眼见着还准备试着重新掌政来着……这下可好,倒是绝了念头了!
圣人一昏,民间也跟着大乱,刚挂上去没几日的彩灯便都呼啦啦撤下,好容易聚起的一点欢喜气息便又迅速消散了。
还有人传言,说圣人不好了,看了几位太医都不中用,宫中已经在准备后事,他们也该多备些白布之流。再有谁家要预备婚嫁的,还需趁早云云。
太后年纪本就大了,今年已经七十有三,民间常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的话,且“熬得过冬,熬不过春”,近日本就病体缠绵,结果先是儿子中风,儿子倒了之后孙子们彻底乱了,紧接着就坏的坏、抓的抓,这会儿竟连儿媳妇也被牵扯进去!一时受不住打击,竟然殁了!
太后殁了,各家命妇需得进宫哭丧、守灵,杜瑕与何葭同在此列。好歹何葭腿伤未愈,报了休养,可怜杜瑕家中事情未完,又要顶风冒雪的进宫经历丧事。
好在她男人如今风头正劲,又在前线拼杀,兄弟也出息,宫中诸人都十分看重她,就连几位皇子妃亦不敢轻视,并不曾遭人冷待。还有人特地为她准备了避风的好位置,便是那跪着的垫子也是事先烘烤过的,十分柔软舒适,又暖暖的,除了腰酸背痛外,倒是不曾受罪。
只是可怜朱元老妻李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年轻时候跟着朱元驻守边关,也伤了根骨,跪了几日也病倒了。到底是功臣家眷,报给了皇太子妃与肃贵妃知晓,两位贵主还亲自问了两回,然后就打发回家将养了。
这还没完,又过了两日,肖云竟然在哭灵时昏倒了。
她男人官阶不显,连带着她跪的位置也不好,是个风口上。她身子也不大好,几天下来就隐约有些发热,今日终究支撑不住,吓坏了周围一群命妇。
好在杜瑕知道她的情况,也时时关注,这会儿见情况不对,连忙喊了太医。
宫中诸人也知肖云虽然嫁的不大好,可不管是父亲还是师公都怠慢不得,也忙叫了太医上前把脉,结果这一把脉不要紧,肖云竟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众人不禁又惊又喜,杜瑕忍不住道:“你也是,怎的还一点儿不知道呢?”
肖云这会儿是欢喜的疯了,也是烧的有些糊涂,瞧着人都迷瞪了,只说自己身子素来不好,竟未留心。
因是三个多月,还是当初圣人没倒下时有的,并不犯忌讳,太子妃来问了一回,也允她家去了。
于是接连数日,杜瑕不仅要起早贪黑进宫哭灵,又要隔三差五便抽空去各处探望,今儿是李夫人,明儿又是肖云,后儿还得关心下何葭的胳膊腿儿恢复的如何了,当真忙的脚不沾地,一个头俩大,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三瓣儿来使唤。
她忙活,九公主也是火烧眉毛。
因非但没能成功将三皇子捞出,反而又迎来皇后给人“陷害”,这会儿也被夺了凤印的消息。虽然皇后眼下还身居后位,可到底大不如前,宫权也给分出去了,若不能成功洗刷翻身,只怕来日便会有大臣跳出来要废后了!
九公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本想胁迫杜瑕找人帮忙夺位,可谁能想到他们这样大胆,竟主动向圣人交代,也不管圣人信多少!
她又想与皇后一同发力,前朝后宫左右兼顾,哪知皇后又给人阴了!
这可如何是好!
九公主管头不顾腚的折腾了几日,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好一个美人儿眼睁睁风干成了一朵冬日的枯花。许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九公主终究放下身段去找了苏平……
次日,苏平带头上书,公开参牧清寒利用职权之便,欺上瞒下,为其兄提供便捷,大肆搜刮钱财,竟还涉嫌贩卖私盐,其罪当诛!
第一百零七章
苏平上表弹劾牧清辉的事情在朝堂之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且不说他素来不出挑, 得荫庇上朝这些年只跟着走过场, 何曾上过几个本子?
如今倒是出息了,不仅学人家上表,且开天辟地头一个参的竟然还是圣人刚刚封赏了的有功之臣!
但凡有资格上朝的都是万中挑一的人精,自然知道许多事情往往事不能只看表面的。就好比这一次,表面上是弹劾牧清辉,实际上却是在对付牧清寒。而牧清寒又是肖易生的学生, 唐芽的徒孙,近几年风头正盛的新秀, 未来的唐党中坚力量。
众所周知, 只要这一次牧清寒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 未来仕途绝对不可限量。若能在此之前斩断他的生机,就相当于提前掐断了唐党发展的一大命脉,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可想要扳倒牧清寒又谈何容易!他本人虽然年纪尚轻,根基不深, 然关系复杂, 靠山强硬, 轻易动摇不得。
此番苏平敢行此举,若非有了铁一般证据, 笃定一击必杀,便是给人当傻子使了。
杜文头一个出言反击。
“简直荒谬,无稽之谈。牧将军早在读书时就勤奋刻苦,又素爱抱打不平,为民伸张正义, 便是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头一个见不得不平事,又如何会为虎作伥?”
苏平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道:“你与牧清寒是姻亲,又是同门,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然要包庇于他。”
他是武将世家出身,没正经考过科举,书读的也不好,说起话来自然不如杜文等人头头是道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