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辰在原地兜兜转转,碎碎念念发泄数句,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脑子也越来越清晰。
忽然,她猛地想起一事来,激动得一拍脑袋,露出一脸大惊之色:“不对……”
“既然他父亲薛长城死于自杀,其中必有蹊跷,还极有可能是蒙冤而死。但是,方才薛扬言语之间,不仅毫无怀疑之色,还镇定得如同外人……不好,他该不会,该不会去做傻事了罢!”
想起这种可能,她顿时急得跳脚,想外出派人寻薛扬,却又毫无线索。
最终,温良辰只好郁闷收手,自暴自弃地想道,原来这世上,竟然有和秦元君一样难对付之人。
*
温良辰寻寻觅觅的薛扬,此时不在别处,正在她的公主府外,一条隐蔽的小巷子中。
在巷子口处,驶过一辆不起眼的青釉印花堆缩马车,那马车速度不紧不慢,摇摇晃晃行至薛扬身边。
只见马车帘子一掀,从中露出少年人白皙的下巴,秦元君微垂双眸,望着车外等候已久的薛扬,淡淡道:“上马车,此处不方便,我在那边坊中的茶馆订了座。”
茶馆雅座之内。
面对着盈盈上前倒茶的美人,薛扬坐立不安,眼神慌乱,极力躲避美人朝他横来的秋波。
秦元君却处之泰然,见薛扬神色有异,心中觉得好笑,朝着美人挥挥手,道:“你下去罢。”
秦元君对薛扬长住公主府略有不满,便唤了美人来逗他玩,谁知他竟然这般经不得玩笑。
薛扬自然不知秦元君是故意捉弄,等到美人离去之后,他还小声松了一口气。
“你出身我皆已拟好,从今往后,你便是良民之身。”自从入国子监读书后,秦元君便开始结交朋友,待得门路扩宽之后,办事效率倒是极快,才不过两日,薛扬的身份便已定下来。
薛扬的真实身份是犯官之子,薛家灭亡后又被充入为军奴。他当年随英娘出逃之后,被收入太清观中,便等于没了籍贯,如今他想在京城寻生计,就得托人安置合理的身份。
秦元君顺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之后,忽地抬起头来。
他乌黑的眸子平静如水,仿佛能看破薛扬心底的不安,他顿了顿,镇重其色地交待道:“你可要想好了,此路一走,便无后悔之日。”
薛扬神色动容,良久后,他紧握双拳,声音仿佛带着几分难忍的痛苦,道:“我明白。”
秦元君以右手抵唇,眉尖微蹙,薛扬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从前他淡然安好,为何会突然……
“我并未向良辰说实话。”薛扬仰着头,阖上双目,发出一阵叹息,“我在京都,碰上了父亲的旧僚属。”
他的话依然不多,只能偶尔通过那微不可察的表情来猜测。秦元君与温良辰有同样的感觉,薛扬最近的情绪波动,实在是越来越明显了,让人想不察觉都不行。
秦元君微微颔首,神色意味不明,直过了许久,方才沉声应道:“我明白。”就好像他一般,若不主动出击,死的永远都是贫道。
薛扬虽然已超脱俗世之外,但是,换做是谁,摊上那种要命的身世,随时都能重新点火。试问一国镇边将军满门覆灭,还背上如此严重的叛国重罪,薛扬身为薛家唯一存活的子嗣,可以躲避一时,但一旦下山,他就躲不了一世。
秦元君突然明了徐正的用意,徐正之所以收留薛扬,当年便是打着让他帮助良辰的主意,只怕薛扬的身份,也早在徐正的计划之内。毕竟,有同样目标的人,方能携手走到一起。
可惜,薛扬最终被祖师教坏了,徐正也熄了这层心思,打算将他永远地留在山上。
谁知阴差阳错下,温良辰的出现,改变了薛扬的命运。先是英娘忆起从前之事,打算长留京都寻找曾经,后薛扬又逢薛长城僚属,此间种种,又将他重新匡扶到既定的路上来……
“那金吾左卫所可不好入,你得提前准备应试,招收之日便在本月月末。”
秦元君交握双手,目光锐利。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修文。。
大家可能对薛扬突然的变化有些不习惯。在温良辰处理宅内事务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带来给他巨大的冲击,这也是为什么昨天那章他情绪波动明显的原因,以后详细的事情,会慢慢用回忆形式来写,别怪蜜糕卖关子哈哈。
总之,他心思单纯,其实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向英娘报恩,英娘身份古怪,有人想置她于死地,英娘自己放不开,所以身为养子的薛扬得留京帮助她;二是碰上了父亲的旧部,说了什么你们都懂得;三是他自己想找生计,不想依赖良辰;四是他觉得自己喜欢良辰了,还是有些年少冲动吧,对比起秦元君来说,他的心智成熟度不及他。
各位亲晚安~
☆、第42章 花无意
薛扬的半夜失踪,让温良辰着急上火,反复睡不着觉。
派出去搜寻的下人,久久未传来音讯,温良辰坐在榻上,捂着被子愤懑地想道,若是换做是其他国公侯府,一旦派人出去,不用多久便能查得个水落石出。
真正的原因,还是她的实力太过弱小。温良辰恍然大悟,即便在府宅内斗争胜利又如何?真正操控她命运之人,不是温府的大家长,而是坐拥天下最高权势的……皇宫。
若是她弱小无依,谁都能来踩上一脚。要想将未来捏在自己手心中,唯有拼命往上爬。
如今,她连探子队伍都来不及建立,等到想用之时,只能两手空空、干瞪眼儿。
她翻来覆去许久,心道,还是自己太嫩太年轻,有诸多事考虑不周全,只顾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推进,动作太慢,实在太慢了……若再等上三年,届时连出阁嫁人,都没法把控自己的自由。
“再这般等待下去,我便是最肥美的鱼肉,人人尽是刀俎。”那日赏花会上,各家公子对她的觊觎,温良辰心中和明镜似的。
温良辰越想越闷,最后连夜起身,值夜的丫鬟们不敢劝她,只好陪着在一旁守夜。
纯钧披着外衣,为温良辰点灯磨墨,夜间寒冷,她又唤来粗使婆子在房里烧起炭盆。
橘黄灯光照映下,温良辰安静地垂眸,优雅托腮,思虑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蘸墨下笔,写出一份公主府的扩张计划。
先不提之后的行动,最先的开端和原始的需求,总是银子。
公主府主要的财力,大多用于购买的庄子,庄子上的产出是每年固定的收入,这一笔是不能随便乱动的。而公主府平日的开销,主要靠温驸马和温良辰各两千石的俸禄,宗室并未收回襄城公主的食邑,加上温良辰富庶的三个县,相加起来,供应整个公主府的开销绝无问题,还能省出些银子攒嫁妆。
但是,若要积蓄力量,在京都培养人脉和拓展势力,温良辰的银子虽多,却也只能算作鸡毛蒜皮。更何况待这次时疫过去,还须在温家旁支挑选一名子嗣过继,今后这位“弟弟”的生活所支,全部算在温良辰的头上。
送入族学、官场的打点和娶媳妇的庞大花费,即便再丰厚的金山银山,却也经不住长期吃老本。
俗话说开源节流,“节流”只能撑得一时,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唯有“开源”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