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又想,却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关。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容易,可她就是做不到。她生来是舒慈,这一辈子就是舒慈,就算是死,她的墓碑上也只能刻着“舒慈”这个名字。
“我不管。”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他,“这秦礼是马前卒也好先锋也罢,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你派出去干扰众人视线的也好……在这件事上,我只做舒慈,这是我绝对不会退让的底线。”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朕果然没有猜错你。”
如果她心软了,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自然高兴。可她不会,他这般试探她都没有松口,可见她的内心是有多么坚定。
她坐起身,一把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了上去:“就算你最终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这世间无奈的事情太多,我能理解的。”
若是不成,日后她就住在行宫也不错,带着禹儿和乐畅一起生活,等他闲暇的时候来看看他们母子,一家团聚,这就足够了。
“你这女人,惯会口是心非。”他伸手搂过她的腰,轻轻叹道。
有时候退一步比进一步更难,对付他这种男人,偶尔的让步更能让他觉得感动。
“我没有跟你耍心眼儿,这是我的真心话。”她低声说道。
“朕知道。”他点头,搂她搂得更紧,“所以朕更舍不得委屈你们母子了。”
大的这个已经让他束手就擒了,何况清泉峰上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的,若要他受委屈,那他这个父亲就算是白当了。
“你真好。”她蹭了蹭他的颈窝,难得撒娇。
他抚着她背,轻轻叹气。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有一天有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他用这万里江山来做交换,他肯定会毫不迟疑的点头。这万民易了主还能活,可他若没了她,那真是断了生的念头。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他偶尔也会想要深究一下原因,她到底是哪里让他魂不守舍,心甘情愿地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说不清楚。
而这世间最怕的就是说不清,病根儿都找不到,怎么开药方?
***
接连二十天,为了秦礼一事,朝堂在吵,街头巷尾的百姓也在议论。大家兴致高昂,一时间熟人见面聊的都是这件事,若是谁知道了什么新进展,那可真是人群中最闪耀的星了,保证顷刻间被围得滴水不漏。
而此时茶馆里的说书人也瞄准了这热点,各大茶馆纷纷将此事改编成了故事,绘声绘色地开始讲了起来。有的说这秦礼是天上的文曲星,这秦大夫人是守护瑶池的仙娥,编出了一段轰轰烈烈的仙界爱情故事;也有的编造起秦礼和秦大夫人的前世今生,说两人足足轮回了九世,每一世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直到今生重逢。
然而,更受欢迎的还是秦大夫人是江南巨富之女这一说法。千金小姐,锦衣玉食,为了信义嫁给了一个牌位,这可是至诚之人啊……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的真命天子竟然不是死去的夫君,而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小叔子!两人暗生情愫,感情却深受礼教的约束,使得灵魂备受折磨……忽然有一日,秦大夫人不慎跌落在了湖中,九死一生,几乎在阎王殿门口绕了一圈,醒来之后她开始不再抗拒和小叔子的感情,两人决定冲破牢笼,不再畏惧世俗的目光,明媒正娶,昭告天下!
这种带着些许现实心理投射的故事显而更得众人的心,也流传得最广。时间一长,众人真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这江南巨富之家到底那家是姓秦呢?
“娘娘,您真是绝了。”紫婵给舒慈竖了一个大拇指,“奴婢今日才晓得您竟然是大才女!”
舒慈捏着一本画本翻开,挑眉:“本宫的厉害之处还多着呢。”
“可您让人这样写,不怕秦大夫人说您造谣?”
“造谣的人多了去了,本宫这是她夫君一臂之力,她感谢本宫还来不及呢。”舒慈淡定地翻着自己授意写的小话本,对里面抓心挠肺的情节设置和华丽不失直白的词藻十分满意,尤其是秦大夫人落水一段,描述得十分到位。
“这是找的哪位秀才?赏他二十两银子。”舒慈看得兴起,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当初随口诌的故事了。
紫婵笑:“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沈秀才主笔的。”
舒慈拿开画本,眯眼:“你找的他?”
“他自告奋勇要来写的,奴婢就让他试了试,果然不错。”
舒慈沉下脸:“本宫之前怎么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拌着饭一块儿吃下去了?”
“奴婢不敢。”紫婵噗通跪地,低下头,“奴婢上次捉弄了他,内心愧疚,所以才会在皇上和娘娘面前救下他。娘娘不要误会,紫婵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误了娘娘的大事,也不敢拿自己的终身开玩笑。”
舒慈盯着她,见她神色正经,不像是敷衍,这才收了凌厉的目光,道:“你知道便好,响鼓无须重锤敲,同样的话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是,奴婢谨记在心,不敢忘记娘娘的教诲。”
舒慈点了点头,抬下巴:“去拿二十两银子赏给沈秀才。”
“……是。”没想到舒慈还要赏他,紫婵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站了起来,缓步退出去。
紫鹃端着果盘进来,见舒慈皱着眉,上前道:“娘娘不用忧心,奴婢看紫婵对沈秀才也没有那个心思。”
“哦?”
“她上次害沈秀才掉进捕兽坑之后一直内疚着呢,此番估计也是想补偿他一下。”
舒慈捻起了一颗葡萄,说:“你平时与她走得近,多观察观察,要是有什么苗头就赶紧给我掐断。她的姻缘本宫已经有数了,待皇上来了行宫之后本宫就会与他商议。”
“听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身边的人?”紫鹃试探的问道。
舒慈瞥她:“你可不要通风报信。”
“奴婢哪儿会做这等事,要真是良人,奴婢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放心,本宫多番考察过了,定是良人。”舒慈嘴角一勾,胸有成竹。
紫鹃暗叹:紫婵,对不住了,只怪娘娘的口风太严啊……
“还有你,本宫一块儿帮你看好了。”舒慈吃下葡萄,吐了籽,用手绢擦了擦手指上的汁儿。
紫鹃诧异,赶紧道:“奴婢不急的。”
“急不急的,你们说了也不算。”舒慈的话拐了一个弯儿,“当然,本宫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紫鹃疑惑地问道。
舒慈抬手指了指上面,她说:“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