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片刻的时间,少年沉默了。
“你太多事。”少年说着在桌子边坐下来,开始进食。
他并没有忽视黑衣女子放在膝盖上的手,那上面布满了用力搓洗衣物而留下的擦伤,还泛着微微红色。
言伤跪在原地没有起来,他也没有叫她起来。直到少年进食完毕后便离开了房间,言伤这才慢慢站起来。
收拾碗碟时手上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疼痛,言伤皱皱眉头。
收买一个少年容易,然而收买一个饱受磨难心如磐石的少年并不容易。李音之长相清秀,早有不怀好意的人对他使出了各种招数妄图染指他。对于这样心早就凉透的少年,唯有真正的敢对自己下狠手,才能在坚硬的岩石上迸出一丝小小的缝隙来。
这之后的第十日,言伤又去了帮她找到洗衣工作的妇人家里。堆满杂物的院子里硬生生又塞进许多装衣服的篮子,劣质布料特有的难闻味道弥漫在鼻尖。
言伤放下手里的剑,在低矮的板凳上坐下,捞起衣服来细细搓洗。
“姑娘,你这手……”
言伤抬起头看了看妇人迟疑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
“并不疼。”
“这怎么会不疼呢,你手里的这件衣服脱色,染料混着皂角泡你的伤口。”妇人说着拉起言伤的手,“你看,这伤口都变色了。”
“谢谢大娘。但是这点疼痛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听听你这姑娘说的什么话,女人洗衣做饭的确是分内的事。但你终究是个姑娘,柔弱的姑娘再怎么坚强,也需要一个男子来保护。”
言伤怔了一怔,随后将手缩了回来。
她低下头,眸光里褪去阴冷暗卫特有的凌厉,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
“我的男子,我在等他长大。”
言伤手里提着低价买来的猪蹄和排骨走进院子。
李音之难得的并没有坐在院子里,院子里空空的,晾着少年破旧的衣衫,随风轻轻摆动。
言伤低下眉,然后将衣衫全部收进了怀里,带进室内。
满是擦伤,被水泡得微微发白的手拿起针线,一针针将上面的破洞脱线处全部补好。
把衣服晾回院子,然后像昨日一样做饭。
拿惯了刀剑的手很不熟练的择菜,拔猪蹄上的毛。一个个动作,言伤都做得极为自然,仿佛做这些是天经地义,以后也会继续这么做下去一样。
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言伤自然能感觉到少年冰冷中带着费解的目光,像细细的刺扎在背上,但言伤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言伤只是按部就班的做好饭,端到桌上放好,然后飞到房梁上藏起来。
她看着他穿着她新补好的衣服,眸光冷淡的坐到桌前夹起排骨放进嘴里,然后眉头在一瞬间微微舒展开。言伤知道他吃出她往里面加了一勺糖,目光阴郁的少年意外的喜好甜味,对于加了糖的排骨格外青睐,对于言伤细心炖好的猪蹄反而是并未动几下筷子。
进食完毕的少年并没有像昨日一样吃完就离开,而是在桌前坐了片刻,然后面色复杂的抬起手,手指迟疑般伸向碗碟。
“咔嚓!”
年久失修的窗子被风吹得一声哀鸣,少年脸色一变猛地收回手,然后逃跑似的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
言伤跃下房梁,收拾碗筷的动作比起昨天来已是轻快而熟练。
李音之刚才的表现,无疑是很好的鼓励了她继续接近他的积极性。
但言伤很冷静。
因为少年虽然软化了,但却并没有完全的信任她。她要让他相信他,改变他的宿命,还需要很多的契机。
比如,即将出现的女主角郑嫣然。
郑嫣然即将出现的这一天早晨,言伤对李音之说,她要去一趟集市。
少年依然不说话,只是用特有的阴郁目光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要去复命。”
言伤只是摇头:“不是。我早已不受宰相府控制。”
李音之背在身后的手指猛然动了一下,而后用力握紧。
“我会带糖回来给少爷。”言伤单膝跪地,看着地面说道。
“我不喜欢吃糖。”十八岁的少年依旧背着手,脸上有着一抹可疑的亮色。“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你不必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