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回情况委实危急,唐榕顾不得那么多,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朝马路中间跑了过去,把人带离了车流带。
“你这样太危险了!”她劝牟行阙的前女友,“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这样啊。”
“我……我没事。”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恍惚,但大概是回忆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向她道了谢。
唐榕:“你……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你见过我?”她问,问完又哂然一笑,道:“也对,这附近的学生,几乎都见过我。”
“……”唐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她在站台边坐下。
她自己是过来人,深知这个时候,比起所谓的劝诫,对方更需要的可能是一个不多话的陌生听众。
果然,又沉默片刻后,漂亮的女人再度开了口:“你们应该都觉得我像个笑话吧。”
也当过“笑话”的唐榕感觉中了一枪,继续不语。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但我太不甘心了。”她声音沉静,与传闻八卦中的歇斯底里相去甚远,“事到如今,我并不指望能和他复合,我只是想死得明白一点,但他连这点痛快都不肯给我,你说他残不残忍?”
唐榕:“是指?”
女人侧首一笑,道:“他不愿意说具体的分手原因。”
“我们本来已经把房子都租好了,只等毕业后一起搬进去,结果一毕业,他就彻底变了态度,瞒着我退掉了房子,一个人回了老家,还删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如果不是我偶然联系到以前的同学,知道他来了这教书,我连他现在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他前后谈了六年多,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和我断了所有的联系,明明之前我们全计划得很好。”
唐榕差点绷不住表情:“这……这也太……”
她第一反应是牟行阙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转念一想,牟行阙的弟弟,难道不就是这个德行吗?
“你联系过他的家人吗……”唐榕问,“或许他家里人知道原因也说不定。”
“没有。”女人摇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几乎没怎么提过他家里人,我感觉他和家里关系并不好,所以我才死活想不通,为什么他非要回来。”
“……”
“是我有哪里特别不好,让他特别忍受不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又有点失控,眼一眨,泪水就顺着姣好的面庞滚了下来。
唐榕见状,忙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纸巾,拆开抽出一张,擦了一下眼睛。
她长得美艳,之前一身黑风衣加墨镜的装扮,看上去气场十足,成熟极了,但此刻垂首拭泪的模样,又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唐榕看着她,实在很难不感同身受。
所有的这些“想不通”和“为什么”,在上辈子都曾困扰于她,让她浮沉挣扎,始终无法解脱。
最终她能清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感谢一下那场车祸。
但死亡重生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唐榕不觉得眼前的女人也能碰上。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对方,苦海逝水不可追,人在拼命为难自己的时候,很难不钻牛角尖。
“他要分手,你阻拦不得,也好奇原因,这都没什么,但你大可不必为此怀疑是自己哪里不好。”唐榕停顿了一下,“该问心有愧的,明明是他。”
“道理我都懂。”
“但是你不甘心?”唐榕道,“其实如果你真的已经不指望和他复合的话,你不妨狠一点啊,明明是他违背承诺对不起你在先,你何必低声下气呢?他想息事宁人,想你快点走,最好再也不来,那你就干脆闹得更厉害点,让他的同事上司都知道。”
“虽然这么做,他可能还是不会把原因告诉你。但最起码你把气发泄出来了,能舒服一点。”
唐榕因为十年后的经历,清楚地知道,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他不值得,什么你应该放过自己,都是没有用的大道理。
尤其是劝“不值得”的,好比一个人得了癌症,为此痛苦不已,然后其他人说,你别痛苦了,癌细胞这种东西不值得你为了它这样。
试问哪个得了癌的人能从这种话里得到安慰?还不如跟着一起辱骂癌细胞就是该死来得爽快呢。
分手也是同理,一方郎心似铁云淡风轻,另一方放不下,强劝放不下的人去放下,有时候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叛逆心,还不如指一条让放下的那一方无法继续维持云淡风轻的路。
如果大家都不好过,那被分手的人至少心态上能平衡一点。
女人听完她的话,愣了半晌。
愣过之后,才语气复杂道:“你这话,一点都不像是高中生说的。”
唐榕心想那当然,这道理她也想了十年才想明白呢。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最终只抿了抿唇道:“总之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事已至此,你也不是求复合。”
女人擦干眼泪,没有应好或不好,而是问她:“你陪我坐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唐榕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再过几分钟,两点就要到了,便起身表示,自己该进去补课了。
“你的纸巾!”女人叫住她,把那包只用了两张的手帕纸递回来,“谢谢你啊。”
“没事。”唐榕摆手,“不过下次你在路上走,真的得小心点。”
“我知道。”她失落了这么久,面上终于有了点微末的笑意。
唐榕和她道完别,快步跑进补习机构,她今天一个人来,还得帮平时一起来的几个人说明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