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2)

甄意隐隐蹙眉,狐疑看着她,不明白她又哪里不正常,发神经了。

可即使知道她是胡说,甄意也无法忍受:“淮如,你乱说什么?我最爱的男人是言格,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淮如盯着她,安静了一秒,陡然爆发更大的哈哈笑声,笑得更加大声,更加凶了,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那些耻辱的事情,你否认就真的不存在了吗?否认,其他人就不知道了?8年了,现在再次看着他出现在你身边,在你和其他人欢声笑语的时候,在你被别的方向吸引注意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你。看不见这个世界,只看得到你。呵,每当看到这种情景,我真是想笑。哈哈,真的好好笑啊。甄意,在经过你对他做的那种事情后,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怎么还有脸再追他,再恬不知耻地享受他的爱?”

甄意的眉心深深蹙起,身体各处痛得钻心,却不及此刻心头的不适:“淮如,是我刚才把你的脑子打坏了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还装。甄意啊,我一直以为敢作敢当呢?”淮如摇着头,脸色很空洞,含着冷笑,像在叙述一个别人给她设定好的故事,

“ktv失火,他回去找过你。你后来平安无事,约他去你们相遇的公车站见面,和他分手,他不能接受,在公车站呆了一下午。那天在刮台风呢,那么大的暴风雨,我们这些同学经过喊他,他也听不见。后来,或许他想不通,不想分手,就去找你。你表姐说,你去泡吧了。

他又找去酒吧。

他很讨厌那种地方,却还是一家一家地找你。你却和一群混混在一起。他拉你走,你甩开他;他也不说话,一遍一遍地拉你。你打他,踢他,他也不松手。你叫你的混混朋友打他,他也爬过去握住你的脚踝不松开。你们就继续打,把他扔在垃圾堆里,扬长而去了。”

甄意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不明白她从哪里编造了这些鬼话。

“你们把重伤的他扔在那里就不管了,知道后来他发生了什么吗?”淮如脸上浮起诡异的笑,

“那附近那么乱,gay,流氓,下三滥,各种人都有。呵,他真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啊!”

这句话的意思甄意懂了。

心,一瞬间,像被掏空,冷风呼啸着往里面灌,冰凉透骨,没了知觉。

即使她认为不是真的,可听到别人这么说,只要一想到那种画面知道是假的,她也痛得脑子好似炸开,耳鸣轰隆。

“你胡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甄意紧紧握住了拳头,早被玻璃割伤的手,鲜血淋漓,可她感觉不到了,身上的痛千倍万倍也抵不过心口的痛,拳头拧得咯咯响,

“你污蔑我无所谓,不准你用这种话中伤他!”

言格被人……

不可能?那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只是一想,她的心都痛得活生生死去,像有人拿刀狠狠地刺,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她立在阳台上,立在秋天冰冷的风里,瑟瑟地直发抖。

不会,不可能有这种事。

她不记得,她没做过。他也不可能遭遇到这种事。

这种比女人被还要耻辱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她最爱的言格身上。不可能发生在那个干净又沉默的男孩身上。不可能。

“没有!”她坚决如铁,心痛得麻木,痛得恨不能蜷缩在地上尖叫,偏偏她身子笔直得像个战士,像捍卫着某个见不到的底线,即使炮火纷飞,也绝不退缩,

她脸色冷酷,惨白的嘴唇在颤抖,

“没有。我没做过这种事,言格也没有受到过这种伤害。”

可有一瞬,仿佛穿越时空般,耳边响起一句话:

“看什么看?放手!言格,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听不懂吗?”

是她的声音,非常冷漠。

她不记得她说过这种话,可为什么会有隐约的印象?

心中的堡垒破开了一个洞,她立在秋天的风里,身子摇晃了一下,用最后的意志强撑着站定。

她全身僵硬,脖子哽了,木偶般死板地摇头: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她尖叫,恶狠狠盯着淮如,像一只狂暴的野兽,目光凶狠而激烈,会随时把她撕裂。

可淮如的声音如刀,冰刀,锋利,寒冷,彻骨,一刀刀猛刺她早已破碎的心: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你消失了?为什么言家的人视你为仇敌?为什么言格的妈妈不准你再接近他儿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甄意固执地睁着眼睛,张开口,张了张,想说什么,说不出;想呼吸,也吸不进空气。心痛得窒息麻木,没了感觉,呼吸也不能,像吸着砖块。

她还执拗地坚守,还不肯承认:

“淮如,你有病!你他妈的有病!”她僵硬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剧烈地晃了一下,她冷得像成了冰雕,要倒下,要碎裂成粉末。

不能是真的,她会承受不了。

不能是真的!

“有病的是你。”淮如面无表情,像个傀儡。

“他有自闭症,因为喜欢你,一心追着你。你甩了他,他不明白,不舍得,也不肯,还眼巴巴地去追你。你那时候是有多恨他?甄意,你说我狠,不,我没你狠,我没那份狠心把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扔在那里,让别人对他做出那种事。”

“你闭嘴!”甄意狠狠揪住脑袋,痛得像有人拿刀剜着她的神经。

身体没了力气,她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花架,紫色的幸运草和泥巴砸在地面,被她错乱的脚步踩碎。

她撞到栏杆上,顺着滑了下去。

她不相信啊,可一瞬间,眼前莫名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言格少年时候的言格。

他的白衬衫皱巴巴脏兮兮的,脸朝下,趴在垃圾堆里,像是死了,没有动静。

她狠狠地捂着头,惊恐地睁着眼睛,眼泪如细碎的琉璃,一滴滴砸下来,噼里啪啦碎成花儿。

很多感觉开始变成了碎片,在她面前晃,很多画面,很多声音,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有一瞬间,是谁在说“真是漂亮的少年啊!”

“不是,没有。”她冷得浑身发抖,狠狠咬住手指,咬出了血,眼泪嘀嗒砸在血色的手背上,她睁着眼睛,神经质般地摇头,“骗人,你骗人。”

淮如面无表情良久,忽然笑了:“甄意,这个喜欢你的少年真是可怜啊。你以为你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不,其实你把他推进了更深的深渊。见过阳光再永远失明的人,多可怜啊。你说他无趣,说他无聊,说你收回之前说过的喜欢,说你反悔……”

甄意狠狠捂住耳朵,不想听,她恨不得把耳朵都挖下来,可淮如的声音无孔不入。很多声音很多图像在她脑袋里冒了出来,涌泉一般。

心底的堡垒彻底变成碎片。

她不记得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把自己抱成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脑子里蓦然空了,想坠入无底的深渊,怎么办,怎么办,言格有危险了,怎么办?

淮如轻笑:“甄意,你想不想给言格报仇?”

甄意猛地一震,止了颤抖,止了疼痛。她僵硬地抬起头,仰望着淮如冷酷僵硬的脸,报仇?可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阴冷,仇恨:“杀了她!”

甄意的电话没人接时,言格就已经意料到出事了。驾车赶去甄意公寓楼的路上,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车停到林荫道边,看见公寓楼门口围着大量的人群,林荫道上黄叶飘飘,拐角那边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喧嚣。

言格心一沉,大步跑过去。

拨开人群,就见地上一滩血污,淮如睁着眼睛,手脚身体扭曲断裂,趴在地上。

他抬头,13楼上,甄意公寓的栏杆边,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飞舞。

他转身要上楼,旁边的人在议论:

“她掉下来的时候尖叫了呢?”

“好像是从甄律师的窗口下来的。”

“有人看见这个人翻下来的时候,甄律师就在阳台的栏杆边。一直看着。”

“是的,我看见了,我抬头望的时候,她还在往下面看。”

“是她推她下来的吧?”

“应该是,听说她疯掉了。”

言格脚步一顿,回头,立刻寻找刚才说最后一句话的人:“谁说她疯掉了?她下楼了?”

那是一对情侣,男孩奇怪地看他;女孩却配合地回答:“是啊,这么冷的天,她就穿了一件t恤和休闲裤,手上全是血,疯子一样抓着人问问题。”

“问什么?”

那个男孩蹙眉,看着女孩:“我听她抓着旁边的人问:‘他们是不是把他抓走,去打他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个人就抓着哭,真的是个疯子。”

“她抓着我的时候哭着说,”女孩回想,“言格呢?言格去哪里了呀?”

言格沉默地离开,一转身,秋天的冷风呼啸,吹着他的衣角翻飞。他的心,像风里的落叶,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