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耽搁,田蜜迅速打起精神,快步走进会客室,一进门,看到沙发上坐着一对老夫妻。
说是老夫妻,一点也不为过,原本在田蜜的揣测里,第二个受害者李云的年纪只有21周岁而已,她的父母年纪最多不过五十岁上下,可是现在坐在会客室里的这一对夫妇,头发早已经斑白,脸色的皱纹留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抛开因为女儿遇害而苍白憔悴的神情不算,单纯从外貌来目测,少说也有六十岁了。
可能是陆向东事先说过他自己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所以田蜜进屋的时候,三个人只是面对面安静的坐着,李母有些虚弱的靠在李父的身旁,闭着眼,呼吸中似乎还带着轻微的颤抖,李父垂着眼皮,面无表情,身子僵硬的仿佛是一尊水泥雕像。
田蜜推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客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向她看过来,不同的是陆向东只是随意的一撇,另外的那老两口,看着田蜜,却有一种看到救星般的感觉。
“你是负责破案的警官?”李母见了田蜜,马上从沙发上站起身,等她刚一点头,就噗通一声跪在田蜜面前,当即泣不成声,“我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我们家小云找到凶手!我那可怜的孩子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啊!”
李父见状,也跪在了老伴儿身边,一边轻拍老伴儿的后背,一边沉重的叹了口气,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你们二老赶快起来!”田蜜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多亏有陆向东帮忙,否则执意不肯起来的两个老人还真够让她费一番功夫的,“破案是我的职责,义不容辞,你们千万不要这样。”
田蜜把泣不成声的李母重新扶着坐回沙发上,李父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一支烟已经夹在手中,又犹豫了一下,问田蜜:“我可不可以……”
田蜜点点头:“请自便。”
虽然她非常讨厌烟味儿,但是面对这刚刚失去孩子的老夫妇,她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主观感受放在首位,如果抽一支烟,能让李父稍微平复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田蜜在陆向东身旁坐下,看着闷头抽烟的李父,和满脸泪水的李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执意要做刑警的时候,田阳为什么说这份工作需要的不仅仅是面对犯罪分子时的机智勇敢,还需要有一颗硬得下去的心,和过人的承受能力。
原来他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面对伤痛欲绝的被害人家属,如果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硬得下心去问那些戳人伤处的问题,如果自己本身对一幕幕人间惨剧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那破案工作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在田蜜暗自纠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李父先开口了。
“警察同志,”他的声音很沙哑,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们老两口也算是苦命人了,这一辈子辛辛苦苦,都没什么可抱怨的,在小云之前,我们有过五个孩子,最长命的一个,都没活过3岁,最短命的一个,还没满月就死了,我老伴儿生下小云的那年,我都45岁了!小心翼翼的呵护了这么多年,看着她长大成人,我们俩原以为这辈子总算还有福气,能有个孩子在身边,给我们养老送终,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说着,眼角流下一行热泪:“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老两口都请求你,一定要替我们家小云抓到凶手!我们做父母的一辈子没能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小小年纪就出社会工作赚钱,现在孩子遇到这种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求你们,让她死得明白,让害死她的坏人受到惩罚!”
“这个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田蜜郑重的点了点头,“那现在,可不可以跟我们说说李云的情况?”
李父扭头看了看李母,李母只是不停的流泪,情绪还不太稳定,他只好自己说:“小云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来不给我和她妈妈添乱找麻烦。唯一和我们有矛盾,就是上中学的时候和班里的男同学早恋,我们不让,她没听,后来我们也只好随便她了。小云其实本来可以考大学的,但是她说她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如果考大学,也考不上名牌,将来工作也一样发愁,还得让我多开几年车来供她,所以不如不念,接我的班儿,这样就能赚钱养家了。”
听到这里,一旁默默流泪的李母忽然之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身旁的丈夫:“都是你不好!都是你!我一直不放心小云去开车!你们爷俩儿都说没事没事!现在出事了!你让我怎么活!”
“你别激动!大夫说你心脏不好,不能情绪波动!”李父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老伴儿,“小云不也是想早点赚钱,补贴家用,攒钱给你治病么!”
李母泣不成声。
田蜜心中暗暗想,一定不要对李云的父母提起粉红色衣服的问题,之前已经听说,那件衣服是李云的母亲因为她生日而买,特意要她穿上,假如现在让李母知道李云的死于那件粉色羽绒服脱不开干系,搞不好真的会活不下去吧。
就算纸包不住火,这里面的真相终究会被李家夫妇知道,但是让他们晚一点,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也好过在现在这个悲痛欲绝又盲目自责的节骨眼儿上,再给他们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