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东没吭声,冲鲁爷笑笑,田蜜看老人长得淳朴和善,倒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鲁爷您好!我叫田蜜!算是陆向东的半个同事!”
“好!好!闺女,第一次过来吧?有啥特殊想吃的,尽管开口别客气!鲁爷这儿啥都有!”老爷子也是爽直的脾气,田蜜不扭捏的举止似乎很得他的眼缘儿,一边说着,一边拍拍陆向东,“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和其他人一起来我这儿吃饭呢!好啊!生日,还是得有人陪着过才像样!”
“今天你生日啊!”田蜜看看桌上的面条,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迟钝,“怎么不早说呢,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有人陪着过生日,就比什么礼物都强啊!”鲁爷笑呵呵的替田蜜圆场,从暖炕上站起来。
陆向东立刻扶着他,一直把他送到屋门口,才在鲁爷的拒绝之下,被撵了回来。
“抱歉啦,事先我也不知道,不然说什么也得给你买个蛋糕什么的。”虽说不知者不怪,但田蜜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陆向东不在意的坐回暖炕边,拿起筷子:“我本来也不爱吃甜食。”
“你是这里的老顾客了吧?鲁爷是这儿的老板?你们关系可真好!”田蜜原本没打算吃东西的人,也被菜香勾出了馋虫,拿着筷子尝了尝,味道十分可口,“这么不好找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呀?”
提起这件事,陆向东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这家店已经开了好多年了,我第一次发现这里完全是一个偶然,那时候我才来到c市没多久。”陆向东看着面前的饭菜,筷子有一搭无一搭的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和菜叶,没有抬头,田蜜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极力压抑着的情绪,“那时候,我就是个穷学生,大学还没有开学,她给了我一笔‘买断亲情’费,舅舅家却提出抚养了我这么久,也该拿出点补偿来,为了这笔好不容易得来的学费不被人占去,我只能早早就跑来c市。没到开学时间,学校不能住,旅馆太贵,只好到处看小广告,找便宜的民居。”
“然后你就恰好租了鲁爷家的房子?”田蜜顺口猜测。
陆向东摇头:“我租的是这附近的一间小屋,因为闲来无事,我经常四处走走转转,房东不包伙食,必须自己想办法,啃了一周干方便面之后,我有一天晚饭时间从这里路过,正好看到有食客上门,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家饭馆儿,就跟着进去了。进来之后一打听,没有提前预定的话,根本没有位子,正打算离开,鲁爷把我叫住了,他问我‘小子,不是附近住的吧?你是学生?’我就告诉他,我是租了附近的民房,等开学的。鲁爷就说‘走吧,到我屋,咱爷俩一起吃一口’。”
“鲁爷人可真够仗义的。”田蜜又一次听陆向东说起从前,心里感到有些发酸。
“是啊,”陆向东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很瘦,非常瘦,是你现在完全想象不出来的麻杆身材,不知道鲁爷那时候是不是看我一副饥民相,才动了恻隐之心,从那之后,我就经常来这里蹭饭,一直到几天后去j学院报到。”
“后来呢?”
“后来,我就偶尔挑休息的时候过来看看,每次鲁爷都留我吃饭,和我聊天,还坚持不肯收我的饭钱,一直到我从英国回来,再来看他,告诉他我已经工作了,有了稳定收入,他这才肯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客人一样对待。”
陆向东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田蜜眼花,她竟然觉得陆向东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
“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鲁爷这里吃饭,几年下来,对他对我,都快成一种惯性了。”他的手指在碗沿儿上轻轻摩挲着,“这个小院儿,很像小时候爷爷奶奶家的那间,鲁爷也经常会让我不由自主想起我自己的爷爷。鲁爷开玩笑说过,我姓陆,他姓陆,搞不好上辈子真的有什么牵连。”
说完,陆向东自己先自嘲的轻笑出来。
田蜜却没笑,她看着陆向东,只觉得自己鼻子一直发酸,难受的很。
其实就算她不是什么犯罪心理学专家,不懂得解读别人的言行举止,仅仅从女人细腻的直觉出发,她都能够明白,鲁爷未必和陆向东的祖父神似,这间小院也未必就真的像陆向东乡下的祖父母家,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触,是因为鲁爷给了他关心,让他觉得温暖。
而在此之前,他在人生出现波折之后,唯一的一段温暖记忆,就是来自于和祖父母一起的生活片段。
从另一个角度说,陆向东这么多年,又该是多么的孤独。
从他对待鲁爷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天生冷漠的人,他也可以温和的和别人说话,也可以悉心关怀,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只是,多年之中,至亲的冷漠让他开始用自我封闭和疏离来筑起保护的围墙,把自己困在中间,别人走不进来,他也不肯出去。
“干嘛那么看着我?”陆向东被田蜜那种复杂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是在想,”田蜜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你妈那个人,真不配做母亲,更不值得被原谅。”
陆向东听到田蜜提起自己母亲,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她今天跑来局里自导自演苦情大戏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今天是她儿子的生日?!说那么多昧着良心的话,居然也没见她咬舌头!”田蜜愤愤不平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