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按部就班老老实实,我做不到了。事实上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对吗?那就不要再用双重标准来要求我了。”夏橙缓缓地开了口,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坚持,对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确定无比的,“我不会后悔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我有些不理智,我知道认识他不久,但是我觉得就是这个人,我有这样的感觉,就是那个人,那个让我疯狂的爱一辈子的人。我也知道他是个可怕的人。他粗鲁而且不知道感恩,他从来不会说谢谢,从来不会对我有好脸色,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我和他在一起总是会觉得非常安全,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我觉得我理解他的一切,他就像一只被链住的狗,或被虐待的狗,它会见人就咬。他就是这样——凶恶、咆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意——但是我的确在意,我非常在意。我爱他。那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走遍整个平原我也要找到他,我要他关心我,我要他和我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做,就是这样!好了——现在你都知道了!”
那些话冲进夏夜的头脑中,令她突然之间崩溃了,她脚下一软,靠在了车门上,俞知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用完好的那半边胳膊搂住了她。
“你不能。”他看着夏橙,温柔而低沉地说,“你不能一走了之,不是因为我们不理解你,而是因为你寸步难行。我和你姐姐试过了,在这里你没办法像你在亚城那样随心所欲,接受事实吧。”
夏夜扶着车把手稳住了自己。
“你不能这样任性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叫人听着有些心疼,“人能为自己活着当然好,但别把那拿出来当自私的借口。我们都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而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你爱他算不上是个什么高尚的理由,爱就是个屁,你懂吗”
夏橙站在路灯的阴影处,看着她姐姐悲伤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凌乱痛苦地如同被撕扯过。
她走过去抱住了夏夜,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哭了起来。
“我想你,真的。我想你们所有人。我很爱你们,我知道我会让你们伤心,我想到你们伤心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也许我帮不了他什么,可是我就是想在他身边,哪怕他嘴里不承认,但我知道他也是需要我的。”
可夏夜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妹妹的这番告白,她在情感上似乎是能够理解夏橙的,可理智的那一面却拒绝再一次去面对失去夏橙的可能。
她没说任何话,只是抱着夏橙,这是在重逢之后她们第一次这样紧密地靠在一起。
“和我们回去。”俞知闲突然说道,他看起来非常的可靠而温暖,让人不自觉会去相信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我们会有别的办法,让你再见到他的,以一种安全的方式。”
他顿了顿,向夏橙伸出了手。“但是别让你姐姐他们再一次崩溃了,算是我求你。”
第47章 破土
阿布达首都的五星级酒店,就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城市的五星级酒店一样,干净,冷硬,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夏夜裹着丝质床单转了个身,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这段艰难的旅程终于划上了句点,当她躺在酒店覆盖着高级床单的大床上时,每一寸肌肉都因为这猝然的放松而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睛安然入睡,可她的神经却无法依从大脑的指令,依旧不停地跳动着。
小屋中的一幕一幕总在她闭上双眼时跃出脑海,她反复想着她叩响扳机的那一刻,反复想着那个男人面朝下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这两个画面翻来覆去地从脑中划过,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反复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她突然感到无比心慌,害怕睁眼的时候那个男人会满脸血污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想到那个人死了,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俞知闲没有出现,那她就死了。
她想到了俞知闲,他与她不过一墙之隔,这种唾手可得的距离让她有些奇怪地不安起来。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听他呼吸入睡的日子,那让她觉得又烦恼又安全。
可现在,到了这样宁静安全的环境里,她却无法入睡,她知道自己会这样辗转反侧一整夜,于是她放弃了,打开床头的灯,翻身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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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知闲艰难地洗了个澡,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大学生一样,将所有的脏衣服都丢在了浴缸里。
他肩膀上的伤没有好多少,总在他妄图做些什么的时候猛地来那么一下子,让他直冒冷汗,他曾以为自己是个硬汉,但现在才意识到,疼痛这种事情,任谁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酒店的服务人员敲门送进来了医生开好的药,俞知闲说了声谢谢,顺手给了张十美元当小费。
他走进洗手间接了杯清水准备吃药,但门外又一次传来了敲门声。
他哀叹了一声放下水杯,以为是服务员忘记了什么,他叫了一声来了,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夏夜。
她穿着不怎么诱人的白色背心和一条蓝色的短裤站在门口,用不安的眼神望着他的脸,然后是他赤|裸着的上半身。
“你还没睡。”她站在门口,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为什么不睡?”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可笑的问题,简直没有什么道理。但俞知闲知道,她并不是为了来质问他为何还不睡而来的。
“我没办法入睡。”
“因为害怕?”夏夜抬头看着他,褐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激烈而不安的光芒。
“不是害怕。”俞知闲说,他有别的理由,一些他不愿意开口说出来让夏夜知道的理由,“但是你害怕了。”
“是的是的,我老是想那个人的脸。”夏夜低下头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我以为我会记住他的后脑勺,但到底我还是记住了他的脸,他的脸他的后脑勺,有什么区别呢?”
俞知闲笑了起来,他伸手想要去拥抱夏夜,他以为她是因为胆怯而来找他的,可那女人突然挡住了他的手臂。
“先等一下。”她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道,那声音与她眼神中跳动的激烈背道而驰。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对吗?”她的手抓住了俞知闲的手臂,不自觉间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里,“如果你要阻止,就现在阻止我,否则就别再说话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从她敲门,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的。但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显得软弱迟疑。
他是个行动派,不是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他伸出手搂住夏夜的脖子,拉过来就亲吻起来,当他的嘴唇轻蹭着她的嘴想让她张开时,她毫不犹豫地就屈服了,她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尖在她的嘴里探索。
俞知闲带着她走进了房间,即便是这样,嘴唇也丝毫没有离开她片刻。
他光着的脚在地摊上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带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夏夜不小心压在了俞知闲的受伤的肩膀上,令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紧张地撑起自己,但俞知闲又一次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口,那只健康的手臂滑倒了夏夜的腰上,而她的胳膊绕住了他的脖子。他把她紧紧搂着,她也紧紧贴着他,两人完全融化在一起。
他的嘴从她的嘴上挪开,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他的手指饶进了她的秀发,每个动作间都能闻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气息。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却一直犹豫着没有做的事。在他们清醒的时候,有太多念头,那些念头大多无关于爱甚至无关于欲望,而是关于道德,名声,麻烦,怎么收场这些看起来琐碎而世俗的事情。
他知道,夏夜也同样被这些困扰着。此时此刻,那些世俗的琐碎依旧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脑子里,可他们有了借口,恐惧成了他们的借口,用欲望来缓解恐惧成了一种说得通的论调。
他看见夏夜毫不羞涩地迎着他的目光,用双手捧住了他的面颊。
“你不会问我是不是爱你的,对吗?”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