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娇转身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却没有什么印象, 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是?”
张耀祖立时僵了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娇娇你不认识我了?”
其他人没一个走的, 都留在这里看热闹, 她们可是知道阮玉娇过去极少出门, 却不知道她竟连张耀祖的样子都没记住,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看张耀祖的脸色都变成什么样了?
老太太沉着脸道:“别叫得这么亲,我们家娇娇跟你没关系,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太太你咋说话这么难听呢?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上次咱们也都说清楚了,好歹咱往后还是亲家,你别太过分了!”张母气冲冲地说了一句,大步走到张耀祖身边扯他,“没看见人家咋对你的?还站这儿干啥?咱们走!”
阮玉娇这下明白这人是谁了, 上辈子没上过心, 未婚夫成了妹夫,她自然就不再留意, 后来突逢家变被卖进了员外府,生活煎熬,她早就把这个人给忘得没影儿了。不过知道了对方身份倒好像想起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毕竟对方这形象似乎和成亲后的样子有点差距。
阮玉娇收敛了表情, 面容严肃地道:“原来是妹夫,奶奶管得严,我没见过妹夫几次,一时没记起来,失礼了。不过奶奶说得对,男女有别,妹夫还是叫我‘阮姑娘’为好,跟着三妹一起叫我一声‘大姐’也成。”
这话让张耀祖想起自己的亲事已经换了,之前母亲给他带信说过的,顿时尴尬万分,而阮玉娇一口一个“妹夫”,还说没记住他让他极为难堪。注意到几个乡亲的目光,张耀祖没脸再留,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是张某失礼,让阮姑娘见笑了”便立即离去。
张母狠狠瞪了阮玉娇一眼,也急忙跟上,而从头至尾都被当做隐形人的刘氏母女更是脸色难看的厉害,不愿意看到阮玉娇得意的样子,话都没说一声就走了。看方向她们还是要去追张耀祖的,毕竟难得见一次面,当然不能错过这个相处的机会。
叶氏轻咳一声,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着找地儿卖东西吧,我这一篮子鸡蛋还不知要卖到啥时候去,我先走了啊。”
“诶,大嫂子,我跟你一块儿走。”李邱氏附和一声,算是解了尴尬的气氛。
阮玉娇对众人笑道:“我和奶奶可能要多待一阵,就不和婶子们一起搭车回去了,到时候婶子们先走不用等我们。”
“诶,好,那你们当心着点。”
大家随意招呼了两声便散了,阮玉娇见老太太还是有些不高兴,便笑道:“奶奶怎么啦?今儿咱们赶集应该高兴才对啊,管别人怎么样呢?其实丢脸的从来不是我,我做人问心无愧,明白的人只会说他张耀祖品行不正,不明白的人,我也无需在乎他怎么想,您说对不对?”
老太太看她当真不在意才露出笑来,“对对对,娇娇想得对,就该这样,他家做出这种事来是他家丢人,若不是毁人前途太缺德,奶奶定要闹到他们书院去好好说道说道。”
阮玉娇笑道:“往后他就是我妹夫,咱们别理会他了,去卖东西吧,去酒馆。”
“酒馆?去那儿干啥?”老太太纳闷地看着孙女,想着她总不会是想给她爹买酒吧?
阮玉娇颠了下身后的背篓,神神秘秘地笑说:“在街头卖东西太慢了,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我想试试上门去卖。”
老太太明白了孙女的意思,却是不大看好这种方法,他们农户人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到了镇上难免有些畏缩,镇上的人看他们也往往带着点轻视。若是就这么上门去卖,恐怕会被人嘲讽。不过看着孙女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便点头同意了,被笑话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帮孙女挡着点就是了,不管将来日子咋样,起码孙女在她身边的时候得过得舒心。
老太太也背了个背篓,里头是空的,阮玉娇将两人手中的野花小心翼翼地放进这个背篓里,免得拿着不方便。之前在车上是怕不小心压坏了,这会儿背着就没关系了,还能放在装水的罐子里养养。
两人问了路,先是去一家生意据说不错的酒馆。早晨还没开张,店家一边招呼着小二摆放桌椅一边拨弄着算盘,看上去挺忙的样子。老太太露出个笑脸上前说道:“店家,我们是临溪村的,在山里弄了点野菜、野果,您看您家要不要?”
阮玉娇掀开篮子上的棉布给店家看里头拌好的野菜和野果,谁知店家看都不看就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不要,到别处去。”
老太太看了孙女一眼,不想让她一开始就受挫,又问了一句,“店家您要不尝一口试试?我孙女拌的这个可好吃了,下酒正好。”
小二嗤笑一声,“你叫吃就吃啊?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把人吃坏了咋办?快走快走,再不走我撵人了啊!”说完还嘀咕了一句,“村里头拿来的也不知干净不干净。”
阮玉娇皱眉道:“你这就是怀疑村里人的品性了?敢情你家吃的饭菜不是村里人种出来的?奶奶咱们走,镇上的店多着呢,不和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打交道!”
“嘿!你怎么说话的你?!”
阮玉娇已经拉着老太太走了,将店里的叫骂声抛到脑后。她本以为生意最好的酒馆应当比较客气,没想到那店家和小二却对农户人很嫌弃。心里琢磨了一下,她跟路边一位穿着很朴素的老大爷打听平时去哪里买酒。
那老大爷一看就是手头不宽裕的人,自然不能常常买酒,而且也不会去大店里买贵的酒,就跟阮玉娇说了两家酒馆。一家是十足的便宜,没钱的人馋了最爱去的酒馆。一家则是略贵一些,但店家和气,酒也好喝一点,他们手头松快点的时候就会去这家店。
阮玉娇听后当即决定就去第二家店,太便宜那家有下酒菜估计也卖不出去,因为买酒的都是穷人。生意好的如刚刚那家酒馆,实在有些看不起人,也不愿意和不认识的人买什么下酒菜。只有老大爷口中这第二家店生意还算不错,店家待人也和善,最适合她们去碰碰运气。
阮玉娇带着老太太去那家酒馆,进了店里看到店家正在摆酒坛,忙掀开篮子走上前道:“店家,我弄了两道下酒菜,吃着很是爽口,您看您要不要留一些?”
店家愣了一下,擦擦手回头看到篮子里的东西,笑道:“哟,这是山里头的野菜、野果子?”
阮玉娇笑着道:“我们是临溪村的,村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野生野长的吃着有点味道,就带来试试能不能多个进项。店家要不您先尝尝?您这店里看着就干净,酒也香,肯定生意好着呢,要是再多配俩下酒菜,客人吃着开心,您也多赚一点不是?”
店家一听就笑了,“你这丫头可真会说话,那成,我就尝尝,先说好不合适我可不留啊。”
“那是,做生意自然要合适才行。”肯尝就好,阮玉娇笑着将篮子放到桌子上,拿了筷子给店家。
店家本意是不想驳了小姑娘的面子,看老太太在旁边紧张的样子就知道她们肯定在别处碰壁了。这野菜、野果子谁没吃过?都是不起眼的东西,哪能当下酒菜卖?不过当店家尝了一口凉拌野菜之后,想法就变了,他又夹了一筷子细细品味,奇道:“丫头你这是咋拌的?这味儿还真不错!”真适合下酒!
阮玉娇笑说:“都是我自个儿琢磨的,要是您买了我的野菜,我就好好跟您说说。店家您喝口水再尝尝这野果,野果子虽然只拌了糖,但吃着可是大不一样。”
店家心生好奇,喝了口水漱口,连吃了两块儿野果子。这果子他知道,酸酸甜甜的,但主要还是酸,吃一个还行,吃第二个就不好吃了,一般没人喜欢。但只是简简单单拌了糖,这还真不一样了!汁多爽口,吃了一块儿还想吃下一块儿,正好天热,拿这个配酒不是正好吗?看来这小姑娘是有备而来,调的两样菜全是最适合下酒的啊。
店家又一样尝了两口,定下了心思,擦擦嘴道:“你带来多少?我先看看新鲜不?”
老太太高兴地帮阮玉娇把背篓取下来放到地上,笑说:“新鲜、新鲜,昨儿晚上刚摘的,今儿一大早就赶紧着来了,您看看,水灵着呢。”
店家翻了几下,看确实都很新鲜,才满意地点点头,“行,这些我都要了,你们想要个什么价钱?”
老太太压根没想到能卖出去,也没寻思价钱,不由得看了阮玉娇一眼。阮玉娇笑道:“店家,您看这野菜和野果子本来是不值钱的,是因为我拌的菜好吃您才留下。我也不多跟您要,我教您拌菜的法子,您就给我五百文钱,然后这野菜、野果都是一文钱一斤,您看咋样?”
老太太吓了一跳,野菜、野果子从山里白来的,一文钱一斤她都觉着贵了,孙女居然拌个菜还要五百文?这不是刚要成的生意又要黄了吗?她偷眼瞄着店家的脸色,在后头悄悄拽了拽孙女的衣裳,想着怎么才能把话给圆回来。
店家摸摸下巴上的短须,说道:“丫头,这果子拌的是糖,没啥说的,这野菜,我不会拌,拿回去叫我媳妇琢磨琢磨,指不定就拌出来了,为啥还要给你五百文这么多?”
阮玉娇淡淡笑道:“店家您是实惠人,知道我们农户人家有点进项不容易,自然不会坑我。虽说这东西简单,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拌出来的,不然您怎么今儿个才吃着这份野菜呢?再说今儿我来了,您就多了俩下酒菜,同样是多了个进项,可您开着这么大的店,进项就比我要多的多了,哪还差这点钱?”
店家爽朗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小丫头说得对。今儿不光是一份野菜、果子的事儿,而是让我想到了再多弄点花样,酒能卖得更多。单凭这个也值五百文了,成,咱就这么说定了,我姓庄,你叫我庄叔就成了,小姑娘怎么称呼?”
阮玉娇笑说:“庄叔客气了,我姓阮,这是我奶奶。庄叔看得起我这点手艺,我这就给您说说拌野菜都放什么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