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大人看到他绘制的地图十分惊讶, 上前仔细看时,眼中的惊喜更盛,“这图是你画的?”
许青山点点头,“咱们镇上的地图太不清晰,只好自己画了一个方便探查。”
地图对行军打仗有多重要, 没有人不知道。而能在短时间内将地图画得如此清晰易懂,就更是一种本事。要知道这可和画画不一样,也和普通地图不一样,这是突出了很多细节,让人一眼就能看懂哪里易攻、哪里易守、哪里有食物、哪里能藏人的地图,是很难得的!
在许青山对着卷宗和地图认真分析的时候,娄大人看着他赞赏地点点头。他不知道以前许青山在军中具体做些什么,之前几次套话都失败了,由此可知许青山有几分本事,才招揽过来。如今他才发现,许青山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本事得多,他也许可以跟九皇子引荐一下,如今多事之秋,九皇子手下能多一个得用之人,便能多一分上位的机会。难得发现人才,万万不能错过。
正好这个月给九皇子汇报情况的信还没送出去,娄大人走到另一个桌案前,将许青山的事写下来放入了那封信中,只待天亮将信送出。
许青山最终定下了两处可疑的地方,都在寺庙附近的山里,便立即前往,一个人先去探路。他从前就是猎人,在深山老林中来去自如,用了半天时间把他怀疑的地方找了个遍,可山里什么都没有。
这时去各个村子里套话的兄弟回来了,许青山将他们套到的情况统计了一下,卖男孩的原因几乎都是穷得活不下去了。有的是欠了赌债还不上、有的是酒鬼无所事事没有钱、有的是被人骗光了财产、有的是女人跟人跑了家不成家,总之,这些事在村子里不算稀奇,可所有村子加起来有这么多类似的事就显得很蹊跷了。
假设有人就是想故意让他们走投无路卖孩子的话,那么这就更像是一种仙人跳!
许青山统计好他们打探的消息,快速列出了几个调查方向,经常出现的牙婆、赌坊、酒馆、货郎,如果是仙人跳,那这些人自然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藏得再深也难保不会露出破绽。兄弟们得了命令,又各自分开去暗中调查这些人。
晚上的时候,裘叔也带着兄弟回来了,他们辛苦一整天,找了附近所有可疑的、不可疑的地方,都没有收获,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基地藏着一大帮孩子。而前一晚那些去各个村子、山林调查的官差也说毫无所获。刘松监视了僧人们一整天也没看到他们有什么异常,线索又一次断了。
一天半的时间过去了,小壮还没有找到。如果掉进河里没被人救起,肯定就没命了。而如果被人抓走去了别的地方,肯定也找不回来了。只有是被这个团伙藏了起来,才有可能再次找到,但这些人抓孩子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唯一能庆幸的是,这些僧人没有把小壮怎么样。
事到如今,竟然只能希望是僧人把小壮关了起来,暂时没有处置了!
晚上许青山不得不回一次家,跟两位老太太和阮玉娇说查找的结果。他的压力最大,面对家中三个女人的眼泪,他无言以对,过去这么久没找到人,他连安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所有人都知道,小壮不是被卖了,就是凶多吉少,还好端端被关着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阮玉娇很快止住眼泪,轻声安抚两位老太太,直到她们哭累了就扶她们上床休息。其实谁也睡不着,但哭得久了,她们连坐着都觉得累,只能躺在床上怔怔发呆,期盼还能再见到小壮。
阮玉娇吩咐两个丫鬟好好看着老太太之后,就去厨房端了饭菜给许青山吃,嗓音沙哑地说:“你别自责,不怪你。大家都知道这次是意外,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你已经尽力了,忙了这么久吃点饭休息一下吧。”
许青山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双眼,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只知道说我,却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他将阮玉娇抱进怀里,叹了口气,“小壮的失踪是意外,娇娇,这不怪你。该怪的是把小壮拐走的人,没有人想发生这种事,别再自责了,想哭就哭,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阮玉娇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哭道:“要是小壮找不回来,我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我好害怕!好着急!好恨自己这么一副破身子连亲自去找小壮都做不到,我怎么这么没用!小壮是我弟弟,我从来没想过会和兄弟姐妹有什么感情,可是小壮不一样,明明我和他爹娘、姐姐的仇怨那么深,可他一直都把我当成最亲最亲的人,还因为我说话改变了自己。在寺庙里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他明明不喜欢吃鱼,只是因为我教了他捞鱼,他就一直对捞鱼念念不忘,他还说长大要保护我,要对我更好。”
“我知道,我知道,娇娇,小壮会没事的,我保证把他找回来。”许青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眶微红,“镖局的兄弟走南闯北,不管他在哪儿,我都会把他找回来。”
阮玉娇在两位老太太面前尚且能强撑着,可在许青山的安慰下,她真的忍不住,把最脆弱的一面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在这个最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她几乎哭得喘不上气,“是我,是我教了他捞鱼,不然他不会去河边,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许青山双臂用力,像是要给阮玉娇力量一般,坚定地说,“小壮没有掉进河里,我找了很多遍,没有一点他掉进河里的根据,他是被人拐走的,所以别急着伤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这个时候许青山已经下定决心,半日后再没有线索,他就将那些假和尚抓出来一个个审问,即使滥用私刑也要把小壮的下落逼问出来!裘叔只找到寺庙这一个线索,他相信小壮绝对是被哪个僧人抓走的,一定能找到人!
阮玉娇失态了片刻,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把眼泪擦干,给许青山夹了菜又倒了水,平复了情绪之后才说:“表哥,我很想找到小壮,做梦都想,但是,你要记住你也是这个家的人,你还有庄奶奶要孝顺,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事。”
她握住许青山的手,认真地道:“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能这样哭这样说心里话,可我不是想让你倾尽所有去帮我找人。不管最后找得到还是找不到,表哥,你答应我要平平安安的。”
许青山所有的疲惫都被她这一句话抹掉了,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乱来的。”
他直接推翻了刚刚那个决定,就算他是为娄大人做事也不能滥用私刑,根本无法交代。就算他把人找回来了,如果他出了事,家里两位老人一个孩子,让娇娇怎么办?如果再引来那些僧人的报复,他不在没人护着他们,他们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已经把他当做了依靠,他们是一家人,没有谁希望别人为自己去牺牲,大家唯一的心愿就是平平安安,简单而又纯粹,这才是一个家。而他要一直守护他们,要足够强大,要往高处走,让他们过上安稳而又舒心的日子。
如果出行的时候丫鬟、侍卫环伺一旁,还会这么容易出事吗?为什么众多孩子失踪这件蹊跷的事发生在这里而不是京城?做人想要平平淡淡没有错,但若太过平凡,反倒更容易遇到无能为力的事。为了这个家,他也要谨慎而努力的拼搏下去!
许青山吃了饭之后,换身衣服立刻就又出门了。小壮没有消息,失踪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那么多孩子被抓的用途有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好的,他如今只能尽可能快的寻找,希望能找到小壮,也希望小壮能少受点罪。
他没有直接去寺庙那边,而是潜入了员外府跟孙婆婆接头。
“孙婆婆,有没有查到什么?”
孙婆婆小声说道:“今天刘员外撑着身体不适也去了书房,见了一个人,然后给了那个人不少银票。”
“那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我出去偷偷跟了他一段路,他进了镇上最大的那家赌坊,不知道他是去赌钱还是有别的事。”
“四方赌坊?”许青山微微皱起了眉头,回想兄弟们说的那些欠赌债卖儿子的人,似乎也有提到四方赌坊的名字,“行,我知道了,这几天镖局不开门,你可能找不到我,若有要紧的事就去跟娇娇说。一定要万事小心,安危重要。”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也要小心,别让小小姐担心。”孙婆婆白天去看了阮玉娇,见到阮玉娇那么痛苦的样子,真的心疼坏了,所以调查起来也特别卖力,否则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能调查到这些而不露痕迹还是很难的。
许青山又问了问关于员外府几个人的事,才趁着夜色离开,前往赌坊查探。之后他跟娄大人要了几个能信得过的官差,娄大人虽然来了不久,但也有自己收服的手下,许青山让他们监视四方赌坊,重点监视赌坊出入的人力有没有人拿大笔钱去买什么东西。
各个调查方向都派了人盯着,许青山却没有丝毫松懈,又一次潜入了寺庙。这次他发现那个跟和尚行房的少女不见了!本来他是没关注那个少女的,因为那个少女看起来是自愿的,并不是被那和尚强迫。但寺庙的前后门及四周如今都有兄弟们盯着,那个少女没有出去却不见了,这说明寺庙里有藏人的地方!
一个少女很好藏,却也不好藏,若被贸然闯入的香客发现,难道不怕出事?更离奇的是许青山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来搜查寺庙都没找到那个少女,他立即出去召集兄弟们询问,“你们有没有离开?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少女的长相,卧底做久了,即使是随意瞥了两眼也能把人的容貌记住,描述得很准确。兄弟们认真想了想,纷纷摇头。刘松是监视大门的,迟疑道:“会不会是混在香客里离开的?我没看到这样的少女,但来往的香客不少,若是混在里面,也不容易发现。”
是有这个可能,但许青山直觉不会,“没人知道我们查到了寺庙有女人,他们没必要这么避忌。若要离开更应该悄悄离开,而且什么人家的姑娘会时不时上山来跟和尚幽会,然后再回去?”
“那山哥你是怀疑和尚把姑娘藏庙里了?”
“没错,寺庙周围和附近的村子我们都找过了,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他们把人藏到寺庙里了呢?”许青山越说越觉得很有可能,附近好几个村子,村民不少。如果在山里什么地方藏那么多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打猎的或采药的村民给发现了。
能瞒这么久,那个地方一定很隐蔽,十分不容易被人发现,如果……就在寺庙里面呢?那就是最适合藏人又没人怀疑的地方,也符合小壮遍寻不见的情况!
裘叔皱眉思索着道:“可是之前是庙里我仔细看过,没什么地方适合藏人啊。”
许青山望着寺庙沉思,“大家再想想,肯定有什么地方被我们忽略了。如果我们有这么个寺庙,要藏很多人的话,能藏在哪里呢?”
几个兄弟一边想一边讨论,各自说出自己能猜到的地方,可是都一一被许青山否定了。忽然有人随口说道:“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总不会给藏地底下了吧?”
许青山猛地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