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姜氏心疼地弯下腰捡起来,一屋子丫鬟下人也都弯下腰去装模作样地帮着捡。
“喔唷我的心肝儿宝贝肉,你不乐意就不乐意,作践这番心意做什么?”
何诗娟有了这个名字,人斯文了不少,生气的样子一点儿都没了乡下气儿,她私底下不知道偷练了多少规矩,始终觉得差了点儿,直到有了这个名字。
她再也不用让人大姐儿大姐儿的叫了,她有了闺名,不是随便拿去换粮食的赔钱货,她身价值钱着呢。
女人要是不把自己看得值钱了,谁都能糟践你。
大姜氏说:“这个何太太,你瞧着,跟你爹一个姓,人家里八百多亩地,光是粮食一年就能埋成几座小山!”人比人气死人!
何诗娟说顶个什么用?还不是上交给朝廷了?
大姜氏说:“这个方家大奶奶,了不得哦,儿子刚考了秀才,第十八名!县太爷都亲自接见了啊!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啊!”
何诗娟说:“那也是人家给他官儿当。”
大姜氏知道她还没死心:“做人正房太太不比当小老婆强?”
何诗娟:“我什么时候要给人去当小老婆了?”
大姜氏哼哼冷笑:“你一撅屁股拉出来几截屎老娘心里头门清儿!”
何诗娟脸成紫红色,背过身子:“我自有我的法子。”
大姜氏索性给她亮了牌直说:“你当你那点心思老娘不清楚?你给你外婆的拿药是个什么东西?”
何诗娟抠着黄花梨木桌面,要把上头的漆全给抠下来。
“还有那个劳什郎中先生,你娘我知道,我不说,你外婆外公瞧出来了,也不说。为的什么?”
何诗娟把身子转过来,扯着嗓门扬起声音吼:“不就是嫌我上不了台面,怕把我留在屋子里再惹出祸害,就一门心思要把我给赶出去吗?”
大姜氏站起来左右看看,找不着利器,随手抄起个杯子往桌面上砸了个稀碎,把一屋子的丫鬟砸得逃了出去。她捡起一块最锋利的茶杯茬子,往何诗娟的手心里一塞,又把自己的喉咙露出来伸过去:“来,你往你娘脖子根儿划,只要能如你的意,你娘我这条命不要也不打紧!”
何诗娟不动,大姜氏扯着她头发,不管她是何小姐也好,姜家长孙女也好,还像小时候那样噼里啪啦打起来。
“你娘生了你,欠你的,你外公外婆欠我的,可他们不欠你!你小姨欠了我的,也不欠你。你要讨债,在你娘身上来讨,别去害她们!”
何诗娟被推得摔在地上,眼泪一颗都没掉出来,咬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看着她娘。
大姜氏打累了,看着闺女裸露出来的肌肤红一道儿青一道儿,没被打的地方瓷白得跟奶糕子似的,心里又难受,心疼得不得了。
可是不打不成器啊。
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铁石心肠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