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寒冰才举步上前,将浩星明睿扶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借着这一举动,不落痕迹地单膝跪地,在心中向自己的外祖行了一礼。
在拭去脸上的泪水之后,浩星明睿慢慢转过身来,面向立于神柱前的众人,肃然道:“既然皇上已允诺从此退位,那便须及早选定新君,也就是大裕的第三代帝君。
先太祖早有遗训,大裕的第三代帝君须由护国神柱来选定。只有新君的血与神柱内阴国师的精气相融合,才能令神柱柱基入地,大裕江山永固。
在今日之前,大裕的储君,皆是由上一代君主所选,然后再由神柱予以验证和确认。然而这一次,却是要由神柱来自行选定新君,这实是一种更大的考验——”
说到这里,他不由停顿了一下,将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才又接着道:“只因谁也不知,那位大裕的新君究竟会是何人?不过据我推测,这位新君此刻应该就在这间地府之中!”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倒是都没有做出任何惊讶的表示,只有冷衣清忍不住嘴角一勾,实是感到有些受不了自己的这位妻兄再如此故弄玄虚地装下去。
他在心中暗想,自己之所以会被大半夜地拖到此处来,不过就是为了见证一番,他浩星明睿这位永王之子成为大裕第三代帝君的那重要一幕,以便日后能够向那些大裕的朝臣们做出一种令人信服的解释和说明。
既然事情都已经明摆在那里,他这个惯会做戏的假王爷,又何必再继续卖弄,直接到神柱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不就结了……
可还未等冷衣清的这一番腹诽结束,那位假王爷浩星明睿竟似已有所察觉。只见他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冷衣清,同时朗声道:“左相大人,请在神柱上留名!”
冷衣清顿时被吓了一跳,不禁狠狠地瞪向了浩星明睿。
方才他不过就是露出了稍许不以为然之意,这心胸狭窄的家伙何至于非要这般地出言戏弄?竟要让他这位堂堂的左相大人,去神柱上出乖露丑!
而其他人却是不明就理,皆用一种惊诧至极的目光看向冷衣清,则更是令他感到难堪不已。
他只好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冷某今日来此,是要见证神柱选定大裕第三代帝君。且待回朝之后,也可向百官明析此事。”
浩星明睿含笑点头道:“若神柱所选定的新君是左相大人,你确是要向百官明析此事。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左相大人先在神柱上留名,以证实自己新君的身份无疑。”
冷衣清此时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浩星明睿并不是在故意戏耍自己。
可如此一来,却更加令他感到震惊与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裕的第三代帝君,怎么会不姓浩星?
浩星明睿身为永王之子,成为新君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为何他本人不去神柱上留名,却坚持让自己这外姓之人去做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呢?
见冷衣清在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仍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脸上却明显地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抗拒之意,浩星明睿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天下。浩星氏又怎能永远将之窃据手中?
今上无道,只为一己之私而肆意残害无辜的隐族人。然而在其几十年威压灌输之下,大裕国人对隐族人实是已生出了诸多的偏见与隔阂。
故而此时若突然出现一位隐族新君,朝野上下难免皆会生出抵触之意,更可能会因此引起朝局动荡,甚至是天下大乱。
如今的大裕,实已到了内外交迫之际,急需一位胸怀治国之志,又熟知治国方略之人,来统御四方,坐稳江山。
明睿对此事已思忖良久,最终还是认定,左相冷衣清,才是大裕新君的不二之选!”
众人听了浩星明睿的这番解说之后,不觉都各自沉吟起来。不过很快地,他们便又纷纷点头,认为他所言确实颇有道理。
就连那位被人所厌弃的皇帝陛下浩星潇启,都在自觉羞愧的同时,暗暗对浩星明睿生出了一种钦佩之意。
毕竟他也曾是权衡天下的君主,对于浩星明睿的这番思虑也是极为赞同。
既然江山易主已是势在必行,那么这江山是交到姓浩星的隐族人手中,还是直接交到一个外姓之人手中,其实并无多大分别。
但是在大裕国人的心中,难免会对隐族人掌权生出诸多的疑虑与猜忌——
很久以来,隐族在大裕一直都是被称为邪族。如今,忽然就有一个隐族人当上了大裕的皇上,这其中会不会真是有邪族在作祟呢?
因此,浩星明睿所做出的这个选择,确是极为明智。而且,更可从中看出,他确是全无私念,只为大裕的江山社稷着想。
这也是令浩星潇启自愧不如之处。因为他尚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心胸,实在做不到把已是触手可及的皇位拱手让人。
这一次,众人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冷衣清,只是眼中已没有了先前的惊诧之色,却又多了几分审视与期许之意。
而冷衣清这当事之人,自然不会像众人那般旁观者清。此时他的心头已是思绪纷乱,一时间难以平复下来。
早在年少之时,他便怀有壮志,欲凭借胸中所学,拜相封侯,一展自己治国之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