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狡黠地笑了笑,“我原本是放舟湖上,醉梦星河。谁知,竟忽然梦到自己听见了一番痴心话。
感动之余,我便去那边的茶肆中要了两袋酒,准备继续灌醉自己,也好能再多听到些动人的情话。
没想到等转回来这里时,却见古兄一个人痴立于岸边。如此正好,独饮不如对饮,我也可顺便听一听,古兄今晚都有何斩获?”
古凝盯了这油嘴滑舌的少年一眼,竟是嘿然一笑,道:“我看你小子的情话,必不会说得比我少!否则,洛儿姑娘怎会收了你送的那副北人女子的马鞍?”
他故意将那个“你”字咬得极重,自然是在提醒寒冰,那副马鞍可是他古副盟主费心费力地帮他弄来的。
而今这小子竟然过河拆桥,转弯抹角地取笑起他方才对沈青萝的那番表白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寒冰却是没想到,古凝这个一向拙于言辞的人,今日竟也变得舌利如剑。他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仰头喝下一大口酒,算是认输了。
古凝见这小子服了软,不由得意地一笑,又喝了一口酒之后,才正色道:“昨日你告诉我那个消息之后,我本想今日就带人去杀了那个宫彦。
可是当时景阳城内叛乱方平,禁军又封锁了城门,我自然不能在此时给宋大统领添乱。
于是,我就让行云堂的弟兄们守在城外,负责监视四面的城门,而我自己则单独潜入了城中。
本来我还有些顾虑那处宅院内的高手,想等到夜间摸进去,在暗中将他们逐个解决掉。可没想到的是,天刚一黑,他们竟一个个地溜了出来,都各自逃命去了。
等那些高手都走光了,沈青萝却来了。
我解决了她带来的四个手下,又听了她与宫彦之间的部分谈话——”
说到这里,古凝转头看向寒冰,“那个宫彦说,离别箭在刺杀左语松时,应该还有同伙相助。他还说,那个离别箭的同伙就是你!”
寒冰的星眸眨了眨,轻笑了一声,道:“他错了。离别箭根本没有同伙,因为我就是离别箭!”
古凝的目光一沉,盯着寒冰半晌无语。
“你应该还不知道,就在今夜,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宣布退位。大裕将迎来一位新君,而多年来对隐族人的驱逐迫害,也将就此结束。从今以后,隐族人与裕人一样,都是大裕的子民,都能够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耕耘劳作,安居乐业。”
寒冰说完,便痛快地饮了一大口酒,又朗声笑道:“只不过江湖事江湖了。虽然离别箭隐族人的身份不会再被官府所追究,但是其与忠义盟之间所结下的仇恨,却是无法用一纸公告天下的诏书,便能够轻易了结的。终有一日,这笔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古凝猛地喝了一口酒,闷声道:“如果离别箭从此消失不见,这笔谁也说不清的血债,岂不就能不明不白地抹去吗?”
寒冰闻言挑眉一笑,“离别箭永远不会消失!离别箭的精义所在,便是‘今生只是离别,箭魂永远不死’!
从前的凌弃羽,今日的寒冰,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离别箭出现。前仆后继,终是要还世人一个清平世界!”
古凝听了,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
他忽然纵声长笑,举起手中的酒囊,向寒冰挥了挥,道:“好!虽然我古凝不懂得清平世界,但我懂了离别箭!”
寒冰也大笑着举起酒囊,与他对饮起来。
这一夜,就在这曾经上演过一幕幕儿女情长的天目湖边,两个义气相投的年轻人,铁骨柔肠的江湖客,一边痛饮美酒,一边笑谈生死,最后竟全都醉卧在湖畔的那片青草坡上。
湖风轻拂,吹动他们零乱的发丝,掠过了他们年轻的面颊,同时也消去了他们一身的疲惫。
让他们得以在这短暂而酣畅的睡梦中,暂时忘记那些流血拼杀,能够与心中所念的那个人,在一起快乐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