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冷衣清也不由嘴唇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让浩星明睿继续说下去。
“在仔细考虑过东海匪患难靖的原因之后,我竟得出了一个以前从未想到过的结论——闭关自守乃是主因。
一直以来,我朝对外闭锁关口。一些海外行商为了牟利,便采取走私偷运的下策。他们的商船多选择偏僻海域行驶,又缺乏足够的护卫力量,以致让那些穷凶极恶的海匪们多有可乘之机。
故而我以为,朝廷不妨撤除封禁,设置来往关口,自由通商。而沿海各州府在兴建水军的同时,也可修建一些深水船坞,方便外商的大型海船停泊。
如此一来,海外商船不必再偷偷摸摸,船上也可配备足够的护卫人员,甚至还可以结伴而行。再加上近海有我朝水军常年巡视,海匪们便很难再有得手的机会。
一旦无利可图,那些海匪们当然不会枯守待亡,应该很快便会自行解散,而东海匪患也就此不剿自灭。”
听浩星明睿说完,冷衣清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欣然道:“正好我今日也收到了一份济州府的奏报,其中所提到的想法,竟是与你不谋而合!”
浩星明睿闻言,不由笑道:“看来陛下登基以后,广开言路,鼓励新政,已收到了越来越多的实效。
将来必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州府,像济州府一般,不再固步自封,并大力向朝廷提出更多切合地方时政的谏言。
所以说,陛下尽可大放宽心!即使今后没有我再在你耳边啰嗦了,还会有更多的朝臣来替陛下操心,集思广益,为大裕出力献策!”
冷衣清看着浩星明睿,这位自己从前的敌人与对手,现在的良师与益友,心中不禁涌起了万般滋味,最终又皆化为了深深的不舍。
这一别,也许今生再无相见之期!
对于重渊即将面临的危境,无人能够做出真正准确的预估。举城陷落,玉石俱焚的可能性,随时都存在。
而浩星明睿此去,应是已怀着一种一去不回的壮烈心情。
所以,当这位以坚定不移的心志,卧薪尝胆十几年,终于令大裕改天换地的假王爷起身告辞之际,冷衣清这位皇帝陛下也同时站起身来,上前紧紧地拉住浩星明睿的手,将他一直送至选德殿的大门外。
临别前,浩星明睿对他肃然拱手道:“方才陛下说,常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这正说明,你时刻将大裕的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放在心中。明睿相信,陛下必会成为一代贤明的好君主!”
冷衣清没有多言,只是面容沉肃地对着他深深一揖。
望着浩星明睿大步离去的背影,冷衣清虽觉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但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气。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是要为国为民尽一番心力。
纵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定当不枉此生!
就在他这位皇帝陛下正自心潮澎湃、豪气干云之际,侍卫统领朱墨忽然在一旁躬身道:“禀陛下,小皇子已经回宫。”
冷衣清此时犹未回过神来,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可随后,朱墨却又多说了一句:“是大皇子送他回来的。”
冷衣清再次点了点头,然而转瞬之间,他便猛地瞪大了眼睛,急声追问道:“你是说寒冰回来了?他现在何处?”
“他将小皇子送至毓秀宫后,便自行离开了。”
“什么?!”
冷衣清不禁惊怒交加地喝问出声,“你为何此刻才告诉我?”
朱墨再次肃然躬身道:“因为之前陛下曾经吩咐过,你与定亲王相谈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我——”
冷衣清顿时大感后悔地闭了闭眼睛,呆立了半晌,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此事的确不是朱统领的错,是我一时心急,不关你的事。”
一边说,他一边将目光投往宫外的方向。
此时已是夜色沉沉,又有重重的宫墙遮挡,哪里还能寻得到那个少年挺拔而略显瘦削的身影?
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重又袭上了他这位皇帝陛下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