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言没搭话,分给他筷子,然后低头夹起一只生煎,蘸了点醋,小口咬破点皮,轻轻吹了吹,小心地吸了吸里面的汤汁,这才慢慢吃掉。
程然摘下耳机,他刚举起筷子,就见许轻言已经默默吃完一只生煎,全程没有看他,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足足愣了有半分钟,完全是懵的,但眼中似是有流光闪过,似惊似恐。
后来,她不再有这样生动的表情,哪怕笑容都淡到不带甜味,可她的眼睛会不由自主追随着他。
他装作不知道,但心里清楚得很。
她在被他吸引,至少,这种吸引力在三天前还是奏效的。
可惜啊……虽然早料到梁见空不会让他好过,但真被来这么一下后,他还真有点小小的失落。
不过,也可能是龙崎的事穿帮了,但许轻言能想到哪一层,他就不太吃得准了。
本来,他能演得更好呢,这姑娘不太笑,听人说话很认真,但自己话不多,有点距离感和神秘感。虽然五官很淡,没有哪里特别好看,却如润在水中的美玉,值得品味,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听说你三天前受惊了?”
受惊,这话说得可真委婉。
许轻言低头不说话,但心里已经在琢磨他找她是为了什么。
凭她的推测,梁见空和他不对盘,故意让她知道他黑色的身份,就存了拉他下水的心。
他不是好人,程然也不是。
但她不清楚,她在这两个人中间是什么样的角色。她没有任何站队,不管是梁见空,还是程然,现在她都不想有任何瓜葛。
有些事她好好想想,也能明白,比如,日本人为什么会找上她,没有人暗中指使,日本人知道她这么个小角色?
所以,程然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
想明白这些后,许轻言也就淡定了。梁见空她都应付过了,不过再来一个,至少,看起来,他不是想要她的命,不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蘸着一碟子醋。
思及此,许轻言皱了皱眉,给程然重新弄了一碟醋。
程然默默看着她的举动,还真是界限分明,他来之前打了几个腹稿,想着该怎么套许轻言的话,但后来,他觉得都没意思,这么一个白开水一样的姑娘,想必,也该是喜欢简单直白的沟通方式。
投其所好,他是情场高手,拿手得很。
“老梁跟你说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
许轻言手上一顿。
“别人都喜欢叫他梁二爷,我喜欢叫他老梁,你不觉得吗,他总喜欢慢吞吞的说话,不抽烟,酒也不喝,看起来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退休的老一辈才喜欢装出一副心胸宽广的样子。他,才不是。”
许轻言放下筷子,这回换她看他吃。
这桌周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伯大妈,热烈地交流着家长里短,唯有他们这里,格格不入。
她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这早晨的凉风,还是对面的人说的话。
程然似乎对这里的食物没太多兴趣,吃了两个生煎后,就放下了筷子,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面对面。
“他肯定跟你语重心长说了我不少坏话吧。是我不好,没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只不过,我也是有苦衷的。”
他说得很像是那么回事,连着表情也是颇为无奈的样子。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梁见空有没有说你坏话?”
“虽然我能肯定百分之八十……”
“没有。”
“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程然眼神微眯,勾了勾唇角:“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许轻言不动声色地说道。
程然忽然笑开:“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好了,我们不打哑谜了,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你。”
这个,她倒是有点自己的想法。
她已经肯定他不是追她,患者求医,也是个瞎理由,只不过之前她还沉浸在他外貌的冲击中,没缓过神。
最后,唯一有可能的理由只有一个,梁见空。
程然应该是知道她救过梁见空,所以,跟其他人一样,对于她这个没被梁见空处理掉的女人,抱有一丝好奇。
然而,程然接下来说的一句话,犹如他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巨大的冲击波,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硬生生撬开一丝裂痕。
“沈月初是你什么人。”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程然的脸变得有些虚幻。
许轻言觉得这一刻诡异至极,她已经很久没从一个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而这个人还是一个跟她的世界完全没有交际的人。
她的脑海中在起初的一片空白后,慢慢收回神智,开始快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