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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素来是埋葬横死宫女的地方,因为阴气太重,所以山脚下开了好几家道观佛寺镇压着,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一处求神拜佛的好去处。
鹤鸣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片走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叫什么,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幸亏她衣衫褴褛又蓬头垢面,这才没引来歹人的觊觎。
她那日虽然喝了贤妃给的药假死过去,但胸中还存留着一口气,身体被放到一幅薄棺里抬出宫的时候,两个抬棺木的小火者上山的时候没抬稳,她在棺木里重重磕了一下,一口气倒过来,就这么醒了,只是把什么事儿都忘干净了,脑袋还肿起一个大包。
西山本来就邪门的事情多,两个小火者听见棺木里有动静,登时吓得屁滚尿流,也没敢再封棺,撂下棺木就跑开了,也幸好两人没把棺木钉死,她才得以爬出来,这些天胡乱游荡,都是靠周遭的道观接济为生的。
道观的人只当她有些疯病,只敢给些吃食,不敢把她往道观里另,白天道观有客人的时候她不敢过来,只好远远地在附近乱走。
这日她身上伤势发作,疼的捂着腰背连连吸气,站起来正要往道观求助,却吃不住身上难受,仰面躺在山道上大口喘着。
这时有两个少年从骑马路过这里,见她这般惨状,忙翻身下了马,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约莫十五六岁,相貌俊秀之极的少年从腰间取下竹筒,往她嘴巴上滴了些水,见她眼睛稍稍恢复了些清明,这才问道:“看着好像是个姑娘,怎么会躺在这里?”
另一个年纪大些,约有十八九岁,不若他旁边人那般俊秀非凡,但也是难得的好相貌,他正要说话,鹤鸣突然伸手扯住他衣裳,气若游丝地道:“救,救我…”
小些的俊俏少年忙把身上的现银掏出来递给她:“你用这些银子去买些吃食,再去请个好大夫吧。”
大些的少年忙拦住他,哭笑不得地道:“华采兄万万不可如此,以这位姑娘现在的模样,就是有钱也买不了东西,万一引来歹人的觊觎就不好了。”
他在心里暗叹一声,他这位好友人倒是好人,就是被家里养的着实天真了些。
华采一听也有理,为难道:“清澜兄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清澜同样也是良善温和之人,却并不似好友天真,闻言犹豫了会儿才道:“既然瞧见了,也总不能让这姑娘就死在咱们眼前,我等会儿去问问家里的管事,让他帮着找个医馆救治一二。”
华采笑道:“这主意不错。”又低头问道:“姑娘,你愿意暂先跟我们一道儿回府吗?”
鹤鸣怔怔地看着他,总觉着他相貌异常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并不是这张脸,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久到两人差点以为她又昏过去的时候,她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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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宝原来是无事也喜欢往督主跟前凑,力求多刷一刷督主的好感度的,但她最近就不大喜欢瞎凑了,总觉着督主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看凉气一股一股地往她脊背上蹿。
不得不说四宝的直觉还是相当敏锐的,陆缜最近确实有事没事儿总抽空打量她,脑子里都想的是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太监产生异样情愫呢?
他这么些年并没有对什么人动过心思,却也从没觉着自己有龙阳之好,更何况是对一个太监动心了,想想还是觉着让人费解。
难道说因为四宝生的比司礼监所有人加一块都要好,所以他才动心?可这样也说不通啊,他不是没见过风采卓绝之人,只要他想,弄几个绝色美人来身边伺候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从来没动过这份心思,就连底下人送来的他也给退回去,他秉性多疑,并不喜生人近身伺候。
可若是说他是日久生情也说不上,他身边听候拆迁的沈宁成安等人哪个不是跟他多年的,其中也有几个相貌上好的,但他连半点兴致也没有,想想假如是这几个拿着自己衣裳乱闻,他估计能把人砍了再扔出去喂狗。
但如果把这些人换成四宝…他情不自禁想着,过了会儿才发现身上有些异样的热,忙喝了口清茶,压住乱飞的思绪。
这时候他胡思乱想的主角走过来,她脸被熏的有些红,眼睛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让人禁不住地生出想把她搂在怀里蹂躏一番再爱怜一番的冲动。
陆缜忍不住重重地捏着眉头,自己这都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宝当然不知道督主心里在想什么,用袖子抹了把汗湿的脸:“督主,您要沐身的水准备好了,您是现在沐身还是等会儿?”
陆缜放下茶盏,调开视线起身道:“走吧。”
陆缜洗澡也不爱让人近身,四宝正要退走,他忽然问道:“水温你试过了吗?”
四宝怔了怔才道:“奴才方才试过了,又让他们多加了些热水,奴才再去试试吧。”
她说完推开浴间的门走了进去,又捞起袖子用拐肘试了试,对着督主道:“督主,水温正好。”
四宝头发乌黑浓密,身上的体毛却很少,一点也不像寻常男人一样毛剌剌的,肌肤也显得娇嫩如玉,此时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半浸在温热的水里,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淡然指使她多试了会儿,眯起眼细细欣赏,这才不动声色地道:“你退下吧。”
四宝当然不知道自己老板有点往痴汉进化的趋势,恭敬地正要退下,临走之前又补了句:“督主,我给您备好了干净衣裳,我就在不远处候着,您要是洗完了就招呼一声,我把衣裳递给您。”
陆缜微微颔首,她正要出门,却无奈浴间的地面湿滑,她不小心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他反应极快地拦住她的腰把她扶稳了,缓声问道:“可有摔着?”
四宝忙直起身道:“奴才没有,多谢您了。”
陆缜把扶过她腰肢的右手缩回袖子里,借着广袖的遮掩轻轻捻了捻,唔…小东西看着挺瘦,一把腰肢倒是十分的轻软柔腴。
他不着边际地想了想,才缓缓回神,听她自称奴才就格外刺耳,淡然道:“你总奴才主子的,听着实在别扭,说到底司礼监也不是我开的,你也不是我家奴,都是替皇上尽忠。”
这理由倒是十分冠冕堂皇,可是安叔他们天天叫也没见您别扭啊…四宝暗说督主的大姨夫怎么还没走,一边道:“那依您的意思,奴才该自称什么?”
陆缜笑眼看她:“说‘我’便可。”
四宝还是觉着怪怪的,主要不是称呼怪,是督主怪,顿了下才道:“那您要是听的实在难受…要不奴才人前照旧,人后再自称‘我’?”
陆缜只好退而求其次,和颜悦色地道:“也可,称一声来听听。”
四宝道:“奴…额,我先退下了,您慢慢洗,有什么事儿就吩咐一声。”
陆缜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她走人。
四宝出去之后帮他把衣裳整理好,又顺手把屋里打扫了一遍,他洗澡一般都不快,等她收拾完他才堪堪出来,她忙把干净的外衣递过去:“督主,您小心着凉。”
陆缜接过来,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这衣裳是她上回洗衣服的时候闻过的那件,那天他不知怎么的,也没有出言喝止,眼睁睁地看着这小断袖一脸陶醉地闻了好一阵。
他不觉怔了怔才接过来穿好,心里总有股莫名怪异的感觉,理了理衣袍,看着她问道:“你有没有对这衣裳做过什么?”
四宝一脸黑人问号:“奴…额,我没有啊。”在她看来闻几鼻子根本不算事儿,她鼻子上又没长钩子,还能把衣裳闻出个洞来啊?
陆缜就知道这小断袖抵死不会承认,哼了声:“你先下去吧。”
四宝:“…”督主真是越来越奇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