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狐狸骗她吗?还是狐狸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能修妖道?又或者是这凡人界根本没有灵气?要不然为什么这里根本没有修士呢?
竹生思绪纷踏,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叹息中带着一丝不甘。
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有人料理,又无需赶路。正合了竹生的意。她自从住进来,就压根未曾出过门。
与她正相反,范大先生从第二日起,便白日里都找不见人。
竹生不关心他有什么事,也不关心队伍中旁的人都在做什么。她几乎没出过第二进院子,白日里不是练功,就是打坐。
清晨一套刀法演练完毕,收了势一抬头,厢房的窗户敞开着,阿城和七刀,一大一小像两只仓鼠一样眼睛瞪得圆圆的,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看。
竹生失笑。冲阿城点点头,提着刀向自己屋中走去,忽地又倒退几步回来。
“你的夹板怎么还没拆?”她狐疑的问。难道这孩子傻到了感觉不到自己腿伤已经痊愈的地步吗?
阿城:“……!!”难道是他误会了?!
“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拆了吧。”竹生道。大夏天的,那么厚的木板绑在腿上多难受。
阿城:“……”好想哭,已经起痱子啦!
竹生回到房中,身上有汗,很想洗个澡。然而洗澡就得要烧热水,还得一趟趟的担水,兴师动众的。竹生便算了。
她在房中打坐修炼,虽然一直毫无效果,她也从未放弃。想一想,长天宗里,光是“引气入体”这一步,便会给弟子好几年的期限呢,她才修炼了有几天?哪有这么早就下定论的。
静下心来,便不觉得时间流逝。待睁开眼,能听到窗外院中,呼呼的刀锋破风的声音。
竹生以为是翎娘,便起身推开了窗扇。孰料外面练刀的,是七刀。
他提着柄单刀,一招一式的,将一套刀法使将出来。很多动作走形了,破绽百出,但……的确就是竹生之前演练的那一套刀法。
没有分解和讲解,但靠着肉眼观看,大脑记忆,能将一套刀法使成这样……七刀,不练武真的可惜了。
七刀收势,眼含期盼的看着她。
他穿着没有袖子的小褂,两条胳膊还细细的,正是男孩子收条蹿个的阶段,一身小排骨,身体精瘦。
只是为什么要对她有期盼呢?
她很不喜欢这些人总是对她有莫名的期盼。队伍里那些人,在她的冷淡中渐渐明白,她根本不会响应他们的任何期盼后,虽然依然敬畏她,却也不再寄什么期望在她身上了。
七刀这个小狼崽子却怎么会对她产生期望呢?
竹生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她甚至连姓氏都没有给自己,就是为了不要羁绊。她不想承担莫名的责任,不想背负任何人的人生。前世她背了一辈子,已经够了。
她把窗扇又轻轻合上,闭紧。
竹生没想到阿城这孩子也能有勇气敲门求教,请求她教他武功。
这可能跟他的腿有关系。拆下夹板,阿城终于下地走路,他甚至还跳了蹦了。他的腿完全像是从未骨折过的。这种从瘸子从新变回健康人,像是给了他很大的勇气和自信。他敲了门,期期艾艾的询问竹生能否教授他刀法。
他不想学女人们的近身格斗,他想学的是能与对方对阵的堂堂正正的刀法。
竹生应了。
她捡了一套套路简单,非常实用的刀法教给他。
七刀去前院厨下刚刚帮完忙。不管女人们需不需要他,乐不乐意他打下手,他总是坚持把一些粗重活计抢着做了。仿佛根本没看到女人们冷淡的目光一样。
他回到后院,看到竹生和阿城一个教,一个学,立即跑回房间取了他的刀来,在阿城旁边挤了个位置,蹭着学。
阿城瞪他,他只当看不见。阿城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眼里只看着将招式分解的竹生。
阿城快要气死了。
竹生只当七刀不存在,她教的是阿城。阿城资质不高,年纪也大了,没有底子学起来就有些吃力。
竹生不得不再一次给他分解讲解第三式的时候。七刀已经把三招融会贯通,一柄刀舞得呼呼的了。
阿城又气又嫉。晚上睡觉便哼哼着不同七刀说话。
在朝阳城待了好几天,偶然听翎娘说前院的男人们出去逛街,发现此地的物价比小城高了一截,竹生才想起来想问问范大先生手中银两可还够。毕竟这么一大帮子人,镇日里吃喝拉撒的,都是钱。
不料范大先生忽然变得可以自给自足了。
他连续几天不见人影后,再出现在竹生面前,不仅换上了长衫,还修剪了颌下短髭。
当日竹生初见他,第一印象便是,这个穿裋褐的人若是换上一身长衫,便该是个儒雅文士。如今他换上长衫,虽明明是最最普通的麻衣,却生生穿出一股子飘逸超然之感。
“街头巷尾的信息,也收集得够了。”范大先生道,“金家膨胀得太厉害,这么下去,朝阳城必乱。王次子风评不是太好,但我需得亲眼看看才能甘心。”
所谓“王次子”便是已经掌了王印的新乌陵王。但就如那牙人所说,读书人讲究多。范大先生提起他来,依然是以“王次子”指代,而不是称呼他为“新王”。竹生还奇怪他要怎样才能“亲眼”看看这个王次子,结果人家是在家里坐等。
范大先生在坊间放出消息,没多久忽然便开始有人登门,拜访求见“信阳范氏”。待这些人与他相见,或清谈交流或切磋文章之后,都欣然承认了他是信阳范氏。来拜访的人就更多了。
这些人不仅带着礼物,还给他送钱。
貌似此间风俗便是这样。隐居的有名气的读书人出现在人前的时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反而要陪着笑脸送金送银。那穷得只剩一条裤子穿的读书人还不见得会收,收了都是给你面子。竹生不是太能理解。
反正就是那些身着锦衣的人们,带着金银来求着穿麻衣的范大先生收。范大先生若是收了,他们就笑逐颜开,显得十分欢喜欣慰。
范大先生很快就赚得盆满钵圆了。
范大先生就这样守株待兔了好几天,终于金家的人出现了。
一个中年人带着两名年轻人,一身锦绣贵气逼人的登门。“殿下得知信阳范氏后人今到了朝阳城,喜不自胜,还请先生移步,往王府一见。”他笑着道。
范大先生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然后毫不留情的就以“今日见客过多,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