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也知此处不好说话,便道了谢,领着乔升去了。
领着乔升回到客栈,用过晚饭后,又带他出门。这一回,领着他在分处附近寻了个茶楼,以神识盯着分处。此时分处的大门已经关闭,已没有人再进出。她等了一阵,待街上华灯初上,夜市初起的时候,果不其然分处的大门便开了,年轻的执事们三三两两的出门了。
竹生嘴角微翘,就知道这些家伙平日里被关在宗门清修,偶入红尘,怎么会舍得不出来逛一逛。
待白日里接待她的执事也出现在大门口,她丢下两粒灵珠子,带着乔升尾随而上。觑着那人落单的时候,牵着乔升迎了上去。
“这位道兄。”她唤道。
那执事回头,微讶。竹生容貌迤逦,令人难忘,他下午虽然忙碌,也还记得她。随即眼中闪过明悟,明白了这肯定不是偶遇。长天宗这样的宗门,弟子中还真没有愚笨之人。
两人见礼。
竹生问:“白日里道兄忙碌,不敢多扰。实是想问一下,咱们这次主事的道君,是哪一位?”
那执事道:“我们道君道号虚景。”
虚景……虽然长天宗那些虚字辈的道君竹生也记不全,但至少能确认虚景这名号从未听说过,很可能是位新晋的道君。
那执事犹豫一下,又道:“姑娘,我劝姑娘遵守我们长天宗的规矩,莫要做无用之事。这些孩子便是在此被录取了,回到宗门依然有一段观察期,自有人监管督查。若是与宗门要求相差太多,一样会遣返归家的。”
这执事也是第一次领招录弟子的任务,但来之前便听有经验的师兄们讲过,那些家长为了自家的孩子进入长天宗,每回都有人想走歪路。灵石贿赂、美色勾引,都是常有的。他见竹生美貌,便不免想到这些。
他劝的委婉,但竹生也听懂了。她不禁失笑,道:“道兄想多了,我不过是想多知道些,以免什么都不清楚,心中惴惴。”说罢,觉得这些年轻人,总是这般可爱。
灯火下,她颜若少女,眸光流转间,却是少女不能有的风情。
执事两颊发烧,忙道:“是,是我想岔了。对不住。”
竹生向他道了谢,领着乔升消失在灯火阑珊间。执事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发呆,半晌,才挠挠头,转身没入夜市的人群中。
报名登记截止到第四日,周家在这一日才到了陌城。周家来了不止周玮一个大人,且早早就订好了客栈,待安顿好了,周玮就偷溜出来,与竹生在茶楼碰面。
竹生与他也有一年未见,却时常通传音符、传书符,比之初识之时,非但没有生疏,还更熟稔了。
“这么晚来,不怕赶不上登记吗?”她问。
“我们家不用登记,早打过招呼了。”周玮大喇喇的毫不掩饰“我们上边有人”的事实,“这就是你亲人的血裔?别多礼,别多礼。来来,拿着,叔给你的见面礼。”说着,拿出早先便备好的一件防身法器给了乔升。
每一次竹生才觉得他像周霁,就会立刻被他自己亲手打破这种错觉。他可真是半点也不像谦逊低调的周霁。
“听说这次主事的是一位道号虚景的道君。”竹生道。
周玮就“嘿嘿”两声,吹牛道:“你当这回我家里干嘛非要我来,就是因为我跟虚景道君熟!”
竹生来了兴致,道:“真的?能不能为我引荐一下这位道君?”
周玮道:“没问题。只是道君跟真人去浦城那边的招录点巡视去了,待他回来我再给你引荐。”又问:“你家孩子哪天甄选?”
竹生道:“后日。”
周玮笑道:“我们家那七个明天就参加甄选。”
来得晚考得却早,果真是“上边有人”。
周家的七个孩子第二日便参加了甄选,晚间周玮又溜出来找竹生,喜滋滋的告诉她道:“这一回录了三个。”
不是上边有人吗?竹生还以为就算不全录,也能录个四五个呢。
“你把长天宗当什么了?”周玮蛋疼。
他道:“从我叔祖殒身,长天宗一直很照顾我们家。但是招录弟子,是宗门的根本。当年也不过是在不是招录的时候,额外给了我家机会,录了两个符合条件入门而已。并不是随便就放人入门的啊。”
他又道:“我昨天回去才想,你要认识虚景道君,可莫不是打算贿赂他吧?千万别啊!这位道君啊,人看着可和气可好了,可实际上……”
周玮一只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道:“滑不溜手!”
“长天宗的人可不是随便能贿赂的了的啊,何况还是位道君。”他道,“他要是恼了,搞不好黑你一下子,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竹生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没打算贿赂他。”她打算贿赂的,可不是这位虚景道君。
又问起甄选的过程,周玮摆手道:“没用,事先知道也没用,还不如不知道,保持本心。”
翌日,竹生和乔升都早早起床,精神抖擞的去参加考试。乔升还有些紧张。竹生道:“大不了,与我为伴。”
乔升听了,反而放松下来。
到了分处,缴了木牌,执事领着进了第二进院子。一踏进院门,竟是另一方天地。天空依然碧蓝,暮春的艳阳高照。脚下却不是什么院落,竟是一个巨大的浮岛,浮在半空之中。站在边缘处往下望,能看到下面山川河流,风景壮丽。
想来,大约是压缩空间,又或者是空间转移的术法。
只这浮岛竹生瞅着眼熟。从前长天宗办庆典打擂台,那些擂台便是这样的浮岛。她骑着灰灰,远远遥望过,沉默向往过。
家长们被领到了一旁长椅处休憩。孩子们聚集在校场中央。这一批有一百人,乌泱泱的全是小毛头。
待人齐了,有执事过去跟小家伙们讲了会话,像是下达了什么任务,又分发了些符纸给那些孩子。讲完,他便退到外围,启动了一个阵盘。有数名执事都坐在桌子后面观看着几面水银镜。
竹生就看到阵盘启动后,那些孩子好像忽然就看不到他们这些家长了。他们开始走动,一开始走得很快,很有些争先恐后的意思。然后慢慢就慢下来,渐渐变成长长的队,首尾衔接。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明明是平地,却好像在爬楼梯。
竹生就听到家长们低声议论:“是幻阵……”
这些孩子平日里疯玩起来,一两个时辰都不会嫌累。可在这幻阵中走了不过一炷香功夫,就个个没了精神。再走下去,有的孩子就支撑不住,越来越慢。还有孩子干脆坐在地上哇哇哭起来。
终于有人受不了,撕开了先时执事给的符纸中白色的那张。白光一闪,这孩子便脱离了幻阵,被传送到了外围的空地,茫然四顾。
有个当爹的气急败坏的跑过去,骂道:“你怎地就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