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地面,三人面前,是深不见底的天坑。那深渊般的坑中,连光都消失了,漆黑得令人恐惧。
广元真君迈步走过去,他并没有掉入深渊,他看似悬空,脚底每一步却都生出涟漪。众人只见到殿外广场上,湖面如镜,却不知道那清泉之水,其实覆盖着整个证道峰。
广元慢慢的在深渊之上踱步,目光穿透黑暗,看向更深的深处。
“还好。”他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封印还算完整。”
玉和道:“但魔族在不断的扩张,最新的消息你们拿到了吗?越、梁两国边境有一城的凡人消失了。”
“收到了。”冲祁道,“他们在积蓄力量。想来,是想要冲击封印。”
广元真君摇头道:“八万凡人……远不够。他们还会要更多。凡人国度,需要多派些人过去。”
他又道:“死气比以前浓了?”
冲祁点头:“是浓了。离得太近看不出来。从高处看,水的颜色变深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水精在此也有快万年了,生生不息,净化着死气,颜色从未如此深过。”
殿中一时寂静。
他们三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魔君的封印虽还完好,魔域和人域的界却被魔修突破了。越多的生命在魔域消亡,魔域的死气就愈浓。
证道峰地处长天宗的正中,众峰环绕。峰顶有巍峨宫殿,有生生不息的灵泉水精,有层层叠叠的繁复符阵。实则,它是人域与魔域的连接点。
世世代代,长天宗的掌门,实际上都是在魔君的封印之上安睡、修炼。一代一代的把这份责任传递下去,直到现在,交到了冲祁的手中。
玉和开口道:“到底还有多久?”
冲祁道:“前后误差当不超过五百年。”
玉和皱眉,道:“这个范围太大了。”
冲祁说:“没办法,只能等。”
“冲祁说的是。”广元真君叹气道:“这道封印……万年前,便是为了完成这道封印,天地气场都毁了。大陆灵气才稀薄至此。你我纵已是还虚境,亦对这道封印毫无办法。”
“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崩坏吗?”玉和道。
广元道:“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尽量斩灭在人域出没的魔修,不让他们造出更多的杀戮。杀戮越多,死气越重。魔君汲取的力量,也就越强。”
玉和皱眉道:“这不是根治之法。”
广元没再开口说话。
他们都知道什么是根治之法。杀死被封印的魔君,才是根治之法。
万年前的修士们没能灭杀魔君,万年后的他们,能做到吗?
这世间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温和的也好,冷肃的也好,不羁的也好,当他们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心底不约而同的便生出了激荡的情怀。
然而有多少激荡的情怀,现在也只能压在心底。
“还得再等。”冲祁望着那无底般的深渊,道:“再等一个人……”
他等了很久了,从那人出生,他便在等。不……从那人还没出生,他就已经在等了。
广元真君和玉和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他说的是“那个人”。
长天宗、云水门和盛阳宗,乃是兄弟宗门。这里的兄弟二字,并非语言上的客套,而是实实在在,真正的道出一统,血脉相连。
当他们三人还只是弟子的时候,他们认为长天宗、云水门和盛阳宗是三个完全不同的宗门。当他们承继宗门掌门之位,同时承继了所有的宗门秘密时才知道,三宗……竟是由同一人所创。
那个创下三大宗的人留下预言,封印将有一日崩毁,魔君还会再度现世。长天宗担负起镇压封印之责,盛阳宗云水门佐以辅助,直到……那个人转世归来。
但广元真君和玉和也知道,长天宗一定拥有比他们两宗更多的秘密。那一位,一定是留了更多的底牌给长天宗。
而的确,从过往的历史看来,不论他们两宗如何努力振兴,长天宗……始终胜出一筹。天下第一宗的称号,从始到终都属于长天宗。
广元真君向冲祁告辞,化作一道虹光消失。玉和却看了看冲祁。
出了那压抑的大殿,冲祁便又恢复了他风流不羁的模样,笑道:“是否觉得我今日格外好看?”
玉和生性方正,行止最是刻板规矩,当年与冲祁第一次相遇,便与这个风流跳脱的人直如冰与火一般不能相容。他忍了怒意,狠狠的瞪了冲祁一眼,袖子一拂,便要离去。
冲祁却踩住了他一只脚,含笑道:“看你像是有话跟我说?想说什么?莫拘束,尽管说。”
玉和脸色沉得能下雨:“拿开。”
冲祁看他就要爆发,才笑嘻嘻挪开自己的脚。神情间轻佻得意,仿佛刚刚撩拨了一个大家闺秀。
玉和转身欲走,却顿了顿,还是回身问道:“这些年,你在这东西上面,睡得好?”
冲祁挑了挑眉,道:“一开始是睡不好的,习惯了也就好了。现在是不是对我格外佩服了?”
玉和按下额头青筋,化作虹光去了。
冲祁带着笑目送他离去,过了一会儿,微微侧头,对身后之人道:“怎么了?”
一个静逸出尘的美丽女子站在他身后。她眉间神华内敛,温和如玉,让人观之有一种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儿,又或者是见到了母亲般的心安之感。
正是已经晋升了还虚真君的观壁峰主冲琳。